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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节：最后的画决（1）
三天之后，金朝年又是咬牙切齿了。他走进别堂，想通过伽揶琴声安慰自己空虚的内心。一曲过后，贞香双颊飞红。金朝年察觉到了。
“有什么高兴事吗？很久没见你这样了，脸红得像花儿。”
贞香难为情地用手掩住嘴角，避开了金朝年的目光。她把伽揶琴放在地上，走到书架旁边，拿出一幅画，展开在金朝年面前。
“这是画室那人的画，丫环纤儿拿来的。我看她嘻嘻笑个不停，就夺过来看了看。虽然画面令人难堪，好像有什么什么含义……”
金朝年对润福的敌意尚未消失，但他按捺不住好奇，还是看了看展开的画。
画面上是贵族家的后花园，春光绚烂。最前方是一只花斑狗和一只黄狗正在交配的场面，姿势不堪入目。金朝年不由得涨红了脸。
整齐的砖墙上镶嵌着瓦片，可以看出是富贵人家。阳光落在庭院，围墙外面茂盛的树枝上竞放着鲜红的花朵。
庭院中间是干枯的老松树桩，一个年轻女人和丫环并肩而坐。女人身穿素服，看得出是在服丧。
交配的狗旁边是两只麻雀，正在嬉戏，飞来飞去。伸到墙外的树梢上落着两只麻雀，相互凝望。
“这是晚春的寡妇。画中到处都是撩人的春意。花儿竞相开放动物交配，万物充满生机。”
“正在服丧的寡妇却在看狗洞里钻来的狗，以及枝头麻雀交欢的场面。”
“团团包围的砖墙让人深感郁闷，不禁想到像麻雀那样飞走，或者通过狗洞离开庭院，享受春色的欲望。”
贞香用手捂住嘴巴，忍住了笑的冲动。金朝年没有理会贞香的话，依旧沉浸在画中。他眼角的皱纹在轻轻颤抖。
“解读这幅画的钥匙不是交配的狗，也不是嬉戏的麻雀，而是身穿素服的女人。女人的嘴角带着隐隐的微笑，你再看看旁边丫环的右手。”
“她在掐女人的大腿，似乎是责怪夫人的不贞想法，制止她的轻浮笑容满面。”
金朝年点了点头。
“女人的不贞不仅如此。她的坐姿也很不矜持，双腿尽情敞开。由此可见，不贞的并非画中女子，而是画画的人。”
金朝年叹息着转过身去。如果放在从前，他也会乐于欣赏润福充满春意的画。这幅画添加了太多的象征要素，讽刺了贵族家的守节风俗。看到这样的画，金朝年也许会露出爽快的笑容。
现在，情况却不同了。年轻的画匠不知天高地厚，挑战也是越来越过分。他早就知道这幅画会通过贞香传到自己手中了。他也很清楚金朝年肯定能读懂这幅画的内涵。
带着浓艳微笑，坐在松树桩上的女人暗指贞香。那么，贞香的素服代表的就是金朝年的死亡。画面的意图非常明显，不用多久他就会离开人世。贞香非但不会为他的死亡感到悲伤，反而会露出笑容。
金朝年觉得太阳穴在隐隐作痛。伴随着激烈的愤怒，还有炽热的憎恶感受涌上心头。同时，对于自己拥有的美丽事物，他也感到强烈的自尊。贞香和润福就是证明金朝年的艺术鉴赏力已经炉火纯青的最生动证据。
她们是京城里琴艺最高的伽揶琴名妓和朝鲜八道百年不遇的画家。无论多么昂贵的艺术品，金朝年都会据为己有，如今终于网罗到了世间任何昂贵艺术品都无法替代的最高艺人。
难道无尽的欲望竟然是失败之举……正因为太渴望得到，对她们太过珍惜，她们竟然反过来威胁他了。润福和贞香是金朝年做生意用的刀，不料现在，刀刃已经对准了他自己。
这把刀无比锋利，犹如电光石火。无论是艺术，还是技艺金朝年知道自己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假装有识之士的贵族以为艺人只是熟悉某种技艺的卑贱之人，然而金朝年知道，艺人的感觉是多么敏锐，智慧是多么超凡。
金朝年痛恨自己对绘画的见解。宁愿自己一无所知……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就看不懂藏在润福画中的深意，也不用这么痛苦了。但是，他知道每幅画中都藏着画家的心事，点滴笔画间都透出画家的性情。他听到了润福通过画卷抗议的声音。
金朝年预感到自己避免不了这场战争。他也知道，这场战斗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帮助。只能凭自己的眼光和艺术造诣取胜。那么，办法只有一个。既然要斗争，那就必须取胜。
他从来没有在战争中失败的经历。但是，面对这名年轻天才奋不顾身的挑战，他却隐隐地感觉到了不安。
想到命运注定他和润福要围绕这个女子展开搏斗，金朝年不由得摇了摇头。与此同时，他以咬紧了牙关，开始思考让这个优秀却任性的年轻画人彻底屈服的策略。
既然战争无可回避，那就要先发制人。这是金朝年多年以来悟出的经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