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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节：最后的画决（8）
这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从来没有人看穿。年幼无知的时候拿起画笔，直到在师父姜世晃门下崭露头角，弘道以为整个世界都是为自己准备的盛宴。
最初发现不幸的阴影，是他为姜世晃准备颜料的时候。淡绿色和红色在画布上混合，色彩突然出现了混乱。他使劲揉眼睛，又用水洗了洗，目不转睛地盯着画布，还是分不清绿色和红色。
不能分辨颜色的人怎么能做画员呢？红色和绿色都分辨不清的画员怎么画画？弘道反抗着突如其来的不幸，痛苦万分。
上天在降临不幸的同时，也为他打开了另外的出路。当时，只有非常特殊的场合才使用色彩。提起图画，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水墨画。
分辨不出颜色对画员来说并不会成为致命的障碍，只要准确把握墨的浓淡和粘度，就能画出最好的作品，使用颜色反而被人们认为是庸俗。
趁此矛盾之机，弘道名声大振，甚至传到了王室，于是成为图画署画员。极度模式化的图画署技法限制色彩的运用，大部分需要色彩的工作也仅限于象征国王权威的黄色和五方色。这是第二次机会。需要细致区分红色和绿色的情形非常少见。弘道集中于图画署的主色，也就是黄色系，足以表现浓淡和质感的细微差异。没有人察觉到弘道的弱点，反而认为他眼光好，能画出优秀的作品，称羡不已。分辨不出颜色的不幸反而成了天赐的祝福。
润福又是如何发现这个秘密呢？弘道犹豫了。我是不是应该否认？是不是应该说你错了？弘道决定不这样做。
润福目光卓越，窥视别人的心就像看玻璃。弘道知道自己欺骗不了她的眼睛。于是，他捡起掉落的茶杯，重新放回书案，倒了杯冷水。
“你怎么知道？”
“朝鲜最高画员在色彩方面竟然单调到了令人无法理解的程度，画事对决也总是使用褐色。深褐色，浅褐色，中度色调的褐色，明快的褐色，沉重的褐色……根据不同时间和场合，不同的人物和氛围选择使用不同的褐色，几乎达到了高超的境界……有一次，我突然想到这也许是因为您看不到黄色之外的世界。御画画事期间，师父拒绝了我使用永福哥哥的颜色的请求。这是平生最重要的画事，您竟然拒绝使用最好的颜料。我做了个试验，主上殿下交代我们的洗耳恭听衣场画题我故意没有使用颜色。师父果然没有发现。还有您画黄猫弄蝶图的时候，我让您把小猫画成红色。如果师父亲自调配颜料，那就说明师父可以分辨红色。否则就意味着我猜测正确了。结果当然是我不希望看到的，师父没有亲自调配颜料，而是让我帮忙。”
润福的声音越来越高，渐渐沙哑。弘道不时地呷一口茶水。从表情来看，润福很激动，弘道反而很平静。
“你看到的都没错，你的猜测也正确。”
弘道的声音沉重得像岩石。
“这次对决和便殿里的画决截然不同，上次我们以各自的方式尽情展示事物的色彩和形态，自由自在地表现灵魂，然后分享。这些俗人们的趣味无比庸俗。他们要求的不是模式，而是试验，不是节制，而是表现，不是传统，而是越轨。图画契的契员们喜欢的不是师父苦心描绘的偏向于黄色的图画，而中我这种乱杂却华丽的色彩。您怎么跟我竞争？”
“结果出来之前，谁也不知道胜负如何。绘画不仅凭借色彩，而决定于线和面组成的形态，以及墨的浓淡，笔法，气势，韵律，画面内涵等多方面的因素。尽管我不能分辨颜色，但是并不担心。”
“那也无法改变这次对决的不公平啊。”
“不。也许正因为我看不到颜色，所以这场对决才公平。”
“怎么会这样呢？”
“正如我看不到颜色，你也不懂男人的心。但是，负责评审的图画契契员都是男人，不是吗？”
润福明白了，她已经走得太远，无法回头了。现在只有对决，只能取胜。
“既然有人获胜，就有人失败，对不对？”
润福的声音很凄凉。
“是的。”
失败的人将会失去一切，名声，绘画，财物，甚至存在的理由……
冷冰冰的寒气将两个人团团包围了。弘道不停地举起热乎乎的茶碗，似乎想要安慰冰冷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