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画员》第136节：最后的画决（14）

第136节：最后的画决（14）
   沉默和寂静萦绕着廊台。寂静中的激烈斗争仍在持续。这时候，有个声音打破了沉默。
  “这场比赛获胜的是背对画面的人。”
   契员们转头去看说话的人。府院君掩饰不住惊讶之情，问道：“为什么？”
   金朝年迎着契员们的目光，沉着地说道：“答案在于右下角的两名看客。”
   契员们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画面右下角的两名看客。金朝年冷静地说道：“各位仔细看他们两个的表情，张大嘴巴，好像很惊讶的样子。另外，他们向后仰头，一只胳膊撑地，身体向后倾斜。这是因为背对画面的摔跤手要把举起的对手扔向右边。为了躲避可能落在自己身上的摔跤手，他们慌忙向后躲避，不是吗？”
   金朝年露出淡淡地微笑，视线转向弘道，幸灾乐祸，仿佛他就是那个背对画面的人，准备甩出对手。
   “是吗？画员说话吧。”
   府院君说道。弘道开口了：“您说得很正确。小人略施小计，把胜负的秘密藏在了画面，不料被大人卓越的眼光识破了。”
   契员们的目光纷纷转向画面，再次失声惊叹。金朝年似乎想要表现自己的信心，熟练地解开装烟丝的袋子，填满了烟锅。
   契员们的视线转向润福的画作。弘道早已被润福的画陶醉了。
   润福画的是贵族家的院子里举行的舞剑比赛。画面中间，两个双手握剑的妓女正在比试剑法，衣袂飘舞，姿势壮美。这是“双剑对舞”。
   主持比赛的贵族坐在席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妓女。旁边坐着两名贵族，一名年老，一名年轻，还有两个妓女。右边是个梳辫子的仆人。画面下方并排坐着乐工，有的打鼓，有的吹喇叭，演奏着各种乐器。仿佛听得见乐工演奏的音乐和剑刃划破空气的风声。
   “弘道的画采取的是同心圆结构，而这幅画却是三段结构。画面横向分成三等分，上面安排七个人，下面安排七个人，两名剑女安排在画面正中，这是非常巧妙的分割。与同心圆结构相比，这样的三段结构显得散漫，但是两名剑女被安排在画面中央，又可以集中人们的视线，有效弥补了结构的不足。”
   听了尹仁元的话，契员们纷纷点头。这时，金朝年说话了。
  “解释主题的方式也很卓越，剑舞本来是妓女们的舞蹈，很难看做对决，然而这幅画中的剑舞却不仅仅是舞蹈，而是营造出了比刀剑实战更惊心动魄的紧张感。从女人的舞蹈中挖出激烈争斗的本质，可以看出画家对画题的卓越解读能力和达到极限的表现能力。”
   契员们再次点头认同金朝年的意见。同时两幅可以堪称盛宴的卓越画作，众人无不深感幸福。府院君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这是图画署的严格模式难以企及的境界，贵族们都被安排在画面周边，占据中心位置的却是卑贱的女人……而且被挤到周边的贵族们都纹丝不动，看起来畏畏缩缩，狼狈不堪，只有女人在光明正大地跃动……”
   说到这里，契员们不约而同地咂起了嘴巴。但是，府院君的嘴角仍然带着微笑。
   “真不愧是被驱出图画署的越轨画人。这幅画也是图画署画员无法想象的庸俗之作，必然被贵族视为不敬和挑衅的驳杂之作。天地之理通过上下之分和男女贵贱体现，然而这幅画却彻底摧毁了牢固的传统法度。”
   府院君的笑容里既有感慨,亦有不满.感慨是因为这幅画的杰出,不满则是因为画中隐藏的挑衅.。李文织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说道：“画面上的人物和神情也很丰富。既有贵族家的老人和年轻人。两名妓女，梳着辫子的仆人，还有用扇子挡住脸的没落贵族，以及外貌俊秀身材优美的乐工，尤其是画面下方的乐工给人以高度的现实感，仿佛真能听见让画中剑舞的紧张气氛达到极致的音乐。乐工共有六名，从左到右依次是奚琴乐工。喇叭乐工，竹笛乐工，长鼓乐工和鼓乐工。”
   但是，李文织的话并没有提起其他契员的兴趣。这番话不是对画的赏析，也不是寻找画中隐藏的深意，而是描述眼睛所见的画面。他是最年轻，研究绘画时间最短的契员，个人见解当然存在局限。金朝年站出来说道：“此画最大的特质，也是此画的生命，就在于舞剑的两个女人。尤其是两个女人身上的服装所表现出来的跃动性和色彩的绚丽感。两个女人身穿军服，头戴战笠，双手持剑。左边的女人头戴淡蓝色战笠，身穿黄色小褂和红裙。右边的女人头戴黑色战笠，身穿淡绿色小褂和淡蓝色裙子。两个女人都在裙子小褂外面披了橘黄色的战服，体现了跃动性。惊心动魄的气氛和力量，速度都是通过两个女人的服装表现出来。红色战服衣袂和裙角的舞动表现出了两个女人的绚烂的动作。”
   府院君点了点头。他也在尽情品味这幅画中的绚烂色彩的盛宴。坐在后排的尹仁元和金朝年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这幅画描绘的也是争斗的场面，自然也有胜负之分。画员肯定在画面中隐藏了胜负的秘密，我们来猜猜谁会取胜吧。”
    刹那间，寂静笼罩了廊台。润福提出的问题，他们同样无法回避。
    有人说左侧女人的双脚似乎失去了平衡，由此推断应该是右侧女人取胜。也有人说右侧女人好像被逼到画面边缘了，因此推断占据画面中央的女人为胜利者。但是，谁也没有为自己的主张提出确凿的证据。
     一番唇枪舌剑后，契员们的视线纷纷集中到了金朝年的身上。金朝年明白他们急切的目光的含义。
     “剑舞对决的胜者应该是画面中间身穿红裙的女人。
     听了金朝年理直气壮的语气，多少有些怯意。府院君代替契员们问道：“为什么？”

     “右侧女人的军服说明了这点。两个女人刚刚结束了最后一博。各位请仔细看她们的身体动作。左侧女人从左转向右，通过裙子的角度可以看出她旋转的速度不是很快。军服的衣角也从左向右飞舞。相比之下，右侧身穿蓝裙的女人则迅速从右向左旋转，这点可以通过军服衣角和裙角的舞动看出来。但是，军服的衣角却从左飘向右。身体和面部的旋转方向不一致，身体重心和头部重心完全混乱，因此可以判断身穿蓝裙的女人为失败方。”
     契员的目光都转向润福，府院君又代众人问道：“真是这样吗？
     润福缓缓地抬起头来，答道：“是的”
     又一阵感叹爆发出来。这不仅是对画作的感叹，也是对金朝年无人能及的卓越眼光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