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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节：秘密画卷(2)
弘道急匆匆地走进了六曹大街后面的胡同。早晨刚刚下过了雨，胡同里泥泞不堪，却还是拥挤着很多人。
背着绸缎布匹和米袋的商贩们脚步沉重。为了不弄脏长袍，头戴贵族纱帽的商人们挑选干净的地方落脚。身穿长衫的女人们站在器皿店前，贪婪地注视着闪闪发光的碗碟。每当有牛车经过的时候，狭窄的路上就会响起叮铃铃的铜铃声。
置身于这条总是拥挤和繁荣的街道，就会真切地感受到世事的变化。原来到处都是士大夫和书生的六曹大街如今已被乱廛商人取代了。高贵文荫和清高书生的时代已经过去，丰富财货和华贵商人时代来临了。
接受新学问洗礼的书生们不再拘泥于老大有套，他们全身心地接受汹涌而至的新学问，不被反常思想束缚，也不受规范左右。
有闲贵族中间兴起了各种各样的收藏热。无论什么种类，无论什么东西都有人收藏。迷恋礼乐和喝酒的倾向如野火般疯狂蔓延。不仅匠人的笔墨纸砚，古董裱具，甚至连茶也成了贵族们疯狂收藏的对象。曾经追求正义的人们转而追逐现实，贪恋古文的人们也开始使用当下的语言文字。
从前只能浑身墨迹斑斑的画匠补尊称为画人，这也是时代的恩宠。弘道慢慢地走在街上，似乎在体会着复杂而拥挤的街道上的生机。
润福据说 的造纸作坊就在纸店云集的六矣廛后面的胡同。这是弘道第一次来造纸作坊。转过泥泞的胡同口，就看到了破旧作坊的门。
走进庭院，里面像谷堆似的堆放着很多剥掉了皮的枸木。院子中间的炉灶上放着口小锅，锅里散发出蒸枸木析芬芳，热气缭绕。
烤坑里的火烧得很旺。弘道走了过去。这时，身后传来了黏糊糊的声音。
“不知这位是什么人？不过，如果你不想被灰水伤到，就请留步。
络腮胡子茂密的老仆掀开了锅。锅里冒出白茫茫的热气，甜味扑面而来。
“我是图画署的画员金弘道。今天来到作坊，我只是想了解造纸的复杂过程。如果不懂纸的制作过程，怎么可能了解纸的性质，从而正确地用纸作画呢。”
男人摘下头巾，在热气腾腾的锅里搅拌了几下。
“我想见一见十年前在这个作坊做事的人。”
“我叫金允雪，十年前就在这家作坊了。我从蒸枸树皮的学徒做起，后来开了家不起眼的小作坊，每天只想着造纸，每天都在造纸。”
必须找到线索，哪怕是蛛丝马迹也行啊。急切的心情使弘道说话都吞吞吐吐了。
“您还……还记得十年前……经常来作坊的……图画署画员徐征吗？？”
金允雪皱起眉头。弘道心急如焚，真想打开他的大脑，跳进去翻找多年以前的记忆。
“你说的是那个北岳山的小伙子吧。”
“北……北岳山的小伙子？”
弘道自言自语，又像是反问。徐征的确住在北岳山麓。这个男人记忆中的北岳山小伙子应该就是徐征。
“北岳山小伙子……是，是啊！那个北岳山小伙子在这里做过什么？”
“他是杰出的画员，也是精通器械的设计师。他经常来我们这里，制作纸浆，或者亲手抄纸。他还设计通过按压纸张去除水分的压榨机，就是这个。”
金允雪指了指放在作坊中间的机器。平坦的板子上面放着一堆湿纸，然后再盖一层木板，可以看到一个挖了螺旋形洞口的柱子和连接柱子的木柄。两名年轻的学徒正抓着木柄旋转，压榨板缓缓落下，纸里的水分被挤了出去。
“这是北岳山小伙子发明的机械，以前使用大石头除水的作坊都换成了这种螺丝式的压榨机。”
在这个散发着怪味的漆黑作坊的角落里，弘道感觉自己仿佛遇见了暌违已久的老朋友。虽然朋友已经不在人世，但是他留下的器械却改变了作坊的生产方式，改变了朝鲜的造纸工艺。
弘道想起徐征生前常说的口头禅。
“纸本身什么都没有，却是作画的基础。根据画员的意志，吞吐墨汁，变幻出各种玄妙的形象。身为画员，如果连纸都不了解，怎么画画呢？”
画员们都在背后嘲笑徐征。
“纸就是什么也没有的空白罢了，能够填充空白的只有画员的天分和手艺。纸怎么会懂得画员的心事，吞吐墨汁呢？造纸是卑贱工匠们的活计，图画署画员怎能出入那种跟马厩差不多的地方？”
徐征对画员们的嘲笑置若罔闻，仍然经常去造纸作坊。他从当代最出色的造纸匠人金允雪那里学会了造纸认识方法，了解到纸的特性。作为回报，他也为金允雪设计了新器械。
“听说您好是为图画署和王室提供最好纸张的匠人，朝鲜八道首屈一指的造纸名家，肯定有着秘传的工法和技术……”
弘道的声音有些含糊了。因为他知道，当面询问匠人的秘诀很不妥当。不过，这位匠人似乎并不在意，漫不经心地说道：“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秘方。如果非要说什么秘方，那就是复抄纸技术。也就是在抄纸的时候，要逆向重复两层，三层……”
弘道想了解徐征和匠人的关系，也许两人的关系能成为调查徐征之死的细微线索。
看来徐征之所以频繁出入造纸作坊，就是为了从造纸匠这里学习特别的造纸工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