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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野蛮王妃 汉译小说 第二章

admin admin 2007-09-22 03:10:35

  “对了,听说你要结婚了?”李律扭头看着堂弟,笑问道。

  如果说李信懂得在不同的场合变换不同的表情,那么李律则懂得在所有场合都保持微笑,不论吃饭,说话,还只是静静地坐着,他那张英俊的脸庞时时刻刻都在微笑。

  “消息传得这么快。”

  “是啊,大家都别提有多开心呢。”

  “呵!”李信轻笑了一声,“大家真是好心思,替别人的人生这么开心。”

  “别人的人生?太子,你的人生完全公开在世人的眼里,大家替你开心也是理所当然的。怎么样,是什么样的女孩子?非常美丽还是非常富有?”

  “问那个做什么?”李信没好气地撇了撇嘴。

  李律也不介怀,伸出一只手指拨弄着堂弟的头发:“说嘛!我知道像你这样的性格,若不是那女孩容貌出众或是其他条件得天独厚,你是绝对不会乖乖接受这种包办婚姻的。”

  李信有点不悦,一个骨碌坐了起来,说:“我有照片,你要不要看?”

  “好啊,给我看看。”

  李信不知从哪个口袋掏出一张被揉作一团的照片,丢了过去,李律一手接过,又笑了:“这是什么?怎么被你揉成这样。”

  “根本没必要小心保管么。”李信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膀。

  李律十分细致地展开了照片,抚平后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哇,好可爱的女孩子!”

  “咦?”李信惊异地看向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爱?就那丫头?

  “你是在取笑我呢吧?”他拍拍屁股跳了起来。

  “不不,是真的可爱,”李律把照片叼在唇间,斜坐起来,目送着李信走向沙袋,“她长得很像我的小新娘。”

  “小新娘?”李信立住,竖起了耳朵。

  “嗯,”李律也站了起来,嘴里仍叼着那张照片,“我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在去英国之前。”

  李信笑了,来了兴致:“哦?这倒是第一次听你说起,打算什么时候娶人家?”

  李律轻轻地摇了摇头:“结婚不太可能吧,那时我们都太小……”

  “多小?”李信又开始击起沙包来。

  “记不大清楚了,大概也就五、六岁吧。”

  “什么样的女孩子?你在哪里见的她?”

  “小时候偶尔跟着爷爷出宫,那时见的……”李律温柔地笑着,回忆说道。

  “啊……”李信突然收住了拳头。

  “她真的好可爱,好活泼,声音清脆,跑得也比我快,每次见她头发都是这个样子……”李律用双手握拢自己的头发,比划着说道,“茂密蓬松,被扎成两个小辫子,不管怎么梳都像是刚从鸡窝里爬出来的一样,呵呵!还记得有一次我去揪她的小辫子,结果被她打了个半死,当时我哭得厉害,但是爷爷却对我说,全世界只有这个女孩子,即使把我弄哭也没有关系,因为,她是我的小新娘,以后大了,我们是要结婚的。”

  李律的手自头顶移至胸前,满脸甜蜜地笑。那笑,绝不是平日里那些公式化的笑,而是真正发自内心、温暖的、带着爱意的笑。

  “那个女孩儿,就是我的小新娘。”

  “……”李信听到浑身冰凉,一动不动地僵在了那里。

  而李律倒像毫无察觉,继续说了下去:“这一次回来,可能也是为了再见到她。要不是母亲要求我一定要等到学期结束,我早就回来了。信儿,你说,要找到她,会不会很难?哈,或者,找得越难越有意思?”

  李信百感交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再次挥拳来掩盖。

  对不起,堂哥。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过我觉得不会太难,毕竟这么小的国家……”李律眼睛闪着光。

  “……嗯,不难……”

  当然不难,根本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么。

 “因为她就是她。”李信终于忍不住说出了真相,他并不是那种藏得住话的人。

  “唔?你说什么?”李律听得很糊涂。

  “你要找的女孩,就是要和我结婚的那一个。”李信努力让自己的话音显得平静。

  李律整个人呆住了。

  静默。

  “那个女孩,本来的确可以做你的新娘,但现在……”

  “现在……为什么?”李律的声音明显地在颤抖。

  对不起,亲爱的堂哥,我从没想过要夺你所爱。

  李信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但是现在,继承王位的人,是我。”

  李信听不见也看不见,这句话在李律内心掀起了怎样的滔天波浪。

  

  8.语言障碍还是思考障碍

  第二天,任我怎么使劲揉眼睛擦口水,还是没办法把昨晚爷爷说的那些话归为梦境。

  这几天就像是生活在云端,毫无真实感。周遭所有人都不正常,爷爷显然有点精神异常,爸爸妈妈,甚至包括那个莫名其妙的太子,疯了,大家都疯了!

  “啊!”有人拉住了我的辫子,接着便有一个大头蹦到了我面前。

  “唉!申彩静,你听说了没有?”

  “干吗?”我没好气地一把推开安生智,心里却是暗自庆幸:我这个死党,毕竟还算是精神正常。

  “马上就会有一个王族子弟转学到我们班!!刚才去办公室,老师们都在说呢!”生智说得唾沫飞溅。

  又是哪门子该死的王族子弟!

  “是么……”我打了个哈欠,趴到课桌上,把脑袋埋进了胳膊里。

  生智突然一个巴掌打在我的背上,我差点没吐了血:“啊!要死啦!干吗打我?!!”

  “谁让你不好好听我说完!”哼,打人还有理!

  “这个王族子弟可不是一般人,听说是继承王位的二号人物呢,他和我亲爱的李信哥哥可是堂兄弟嘞!想想看这么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就要转学到我们学校,还是我们班!!!”

  啊,我听明白了,难怪她这么兴奋,看来玫瑰王子会即将会因为这位新王子的到来,而刮起改革的春风,虽然自从安生智走马上任以后,王子会已经改变诸多。

  生智的公鸭嗓子立刻吸引了一堆人,聚集在我们周围,忽闪着又长又尖的兔子耳朵:“喂喂喂,安生智,你说什么?再说具体些!”

  “快啊快说啊!!”

  生智不觉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就听到那么多了,总之马上就会有一个王子转学到我们班了!”

  “哇哇哇!那我们破得掉渣的A栋楼是不是也可以托王子的福,铺上原木地板?”

  “是啊是啊,听说A栋楼的老师们一个个开心地好像过节一样,原来是成功地招来了一只金丝鸟!”

  就在大家沸沸扬扬吵成一团之际,突然一个吼声在门口炸响:“还不给我乖乖坐回座位!”

  只见班主任铁青着脸走进教室,啊,原来早读课已经开始了。

  “哇啊……”

 

  手忙脚乱忙着各自归位的大家,忽然像被人施了魔法,同时顿在了那里,张大着嘴巴,望着同一个方向惊叹道。

  目光聚集处是紧随着班主任走进教室的一个浑身闪着光芒的男孩子,美得不似真人。原以为见过李信之后,世间其他所谓的美男子都是粪土,现在才知道,这世界原来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奇妙得多,上帝造人也比我们所知的要偏心得多……

  这男孩子的容貌堪称完美无瑕。

  “咳咳!”同往常一样班主任干咳了两声,作为早读课的开场白。

  “这是今天转学到我们学校的李律同学,想必他是谁大家也都有耳闻了……他刚从英国回来,还有许多不适应的地方,也请大家多多帮助他。”

  班主任话音刚落,安生智便“啪”的一声举起了手:“我有一个问题,老师!”

  呵!这丫头还以为她在读小学呢!这么多问题。

  “说吧,什么问题?”

  “李律君为什么放着那么多贵族学校不上,偏偏来我们学校呢?”

  班主任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又不便发作,想回答也不知道怎么答,一时卡在那里,脸色难看得不得了:“哦……嗯……这个……”

  安生智还没完:“既然老师也不清楚,那何不让他自己本人来回答呢?顺带自我介绍一下……”

  眼看班主任的脸由青转黑,我眼疾手快连忙捂住了生智的嘴巴。

  然而与此同时,美少年大方地向前走了一步,眼光巡过全班每一张脸孔,徐徐地开了口:“我之所以选择来这所学校是为了……”

  说到这他顿一下,笑了:“是为了寻找我的初恋……”

  “哇啊啊……”底下惊叹声响作一片。

  他的笑容更浓了:“……哈,玩笑啦,其实是为保住我的头发。”

  他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及眉的刘海——好迷人的浅褐色!——说道:“我不想剪头发,而全国只有这所学校对头发没有规定。”

  “哇啊……”

  他的眼神,他的微笑,他的吐字,他的手势……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充满魅力,好像一个巨大的磁场,把所有人的视线都牢牢吸引了过去。我看身边的安生智,表情如痴如醉,只差流口水了,看来她那“天下惟李信独尊”的信条也已在刹那间土崩瓦解了。我觉得滑稽好笑,忍不住想要取笑她两句,却听见教室重又炸开了锅:“别剪别剪,那么好看的头发,怎么能剪!!!”

  “你的头发这么有型,就算长到脚后跟都一样好看!!”

  班主任忙不迭镇压班里所有非男性学生制造的混乱。

  “安静!安静!!李律君,您,哦不,你的座位在那边。”听得出班主任言语里的紧张,可不是么,身份暧昧,究竟当他是学生呢,还是王子?

  为难之间,李律已迈步朝班主任指定的位置走了去,脚步好像踏在云端,姿态是那么的优美……

  我产生幻觉了么?为什么我会觉得他一边走着,眼睛却始终停留在我的身上?不不,一定是错觉,最近在我身上发生的所有事都不正常。

  为了验证,我指着指自己,望向他,用眼神问:“你是在看我么?”

  他嘴角立刻翘起了一个可爱的弧线,用一个让人眩晕的微笑回应了我。同时轻启唇齿,无声地吐出了几个字:

  “你好啊,小新娘……”

  “嗯??什么??”我瞪大了双眼,而他早已从我身边擦过,往倒数第二排的位子走去了。

  这个美少年好奇怪。

  大家都怎么了?一个个都似昏了头。难道是因为天太热了?

  9.恶魔猖獗之地

  一踏进B栋楼的地界,我落脚马上变得格外小心,同时不住左右张望,恨不得能有块头巾把脑袋包个严严实实:我可不想再和那什么癞蛤蟆王子撞个正着。

  韩成木那根死木头,简直懒得骨头里生蛆,明明是他问我借笔记本,自己不过来取,居然叫我送过去?没天理的!偏偏还是在那该死的B栋楼。

  一见那小子闪现,我就立刻冲了上去,把笔记本往他手里一塞就想撤,他却一味牢牢地盯住我的脸不放,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唉,遗憾得很,凭你这根木头,就算看我看到海枯石烂,我也不会对你产生半安培的电流。省点力气吧,韩成木。

  “你……没事吧?”憋了半天终于从他嘴里挤出这么一句。

  “什么?我能有什么事?”我被他问得莫名其妙。

  “你,你昨天不是闯祸了吗?太子亲自抓住你,说什么侮辱王室罪……唉,你确定你真的没事儿?”

  假惺惺!我烦透了那些假装关心你,实际上却三八地套人隐私的人的嘴脸!

  “没事没事!笔记本拿了你就走人吧,这么多废话!”

  “那个……你就告诉点我听听嘛,没见我关心你么?”韩成木眼睛瞪得滚圆。

  “把你舌头伸出来。”我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韩成木回不过神来。

  “把你舌头伸出来,让我看看你那根三八舌头到底有多长!关心我?笑死人了!”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韩成木愣了两秒钟,见被识破,干脆就破罐子破摔起来:“对对对,申彩静,我承认我三八,我好奇,好奇要死了,你就做点好事跟我透露一些吧!!”

  有一秒钟,我几乎觉得面前的韩成木明明就是女扮男装的安生智(对不起,生智,我实在不是存心的)。

  “我不知道!对了,记得下次好好练练字,要抄作业,起码也要抄得让人辨认得出你狗扒的是什么吧?行了,我先闪了!”我可不想在这个是非之地久留。

  “喂!申彩静!”韩成木还不死心,在背后大声嚷嚷道。

  “我说了我不知道!”我转身,也回敬了他一个大嗓门。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居然忘记了自己现在身处B栋楼,没等话音落下,背后就有一个冷笑传来:

  “哼,什么不知道?”

  我的肩膀霎时紧张得冻结住了。

  “和男朋友吵架呢?”那声音里满是嘲讽,“哟,长成这样,还有男朋友呢,啧啧啧。”

  如此目中无人傲慢无礼,除了那杀千刀的皇太子还会有谁?

  我懒得回应他,这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找茬,简直没完没了了。

  “为什么不说话?”果然不出所料,他又一次抓住我的肩膀,以他独有的居高临下的姿态看住了我。

  “我一定要说话吗?”我瞪了他一眼。

  “当然。”他撇了撇嘴。

  “为什么?”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怕他?哼,我堂堂正正为什么要怕他?

  “为什么?这个么……”他像是被我问倒,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竟“扑哧”一声笑了。

  那个笑,我不知道“信疯”们看到了会有何反应,总之是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别装傻,我知道那事儿你早就听说了。我这边是OK。”他眨了眨眼睛,大拇指和食指环成一个圈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这边一点也不OK!”我拨开他烦人的手指。

  “呵呵,O不OK可由不得你,再过不多久你就得入宫,这你爷爷也跟你说了吧?”

  “我不管我不听!”我捂住了耳朵。

  “你脑袋进水了吧?这事儿可不是你一个人做得了主的,”李信收回手,表情又转回了严肃,“我们下次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说着,他转身要走,我一个冲动,对着他的背影脱口而出。

  “你不是有喜欢的女生吗?为什么不去对她说?!”

  别逼我,狗急了都会跳墙。

  顿时我感觉有视线自四面八方射过来,同时耳边便涌起了一片蚊蝇飞过时发出的那种低沉却无处不在的嗡嗡议论声。

  李信转过身,一个箭步跨到我面前,捂住了我的嘴巴:

  “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谁碰到这种事儿还能嘻嘻哈哈像个没事人一样?!”

  “我们去别的地方说话,这里人太多。”李信有点窘迫,压低嗓音命令道。

  “反正早晚都要公开的事,躲躲闪闪做什么?”

  “哦?这么说你也不反对喽?”他眼里灵光一闪。

  “这……”我愣了一下,没等转过神,他已经抓住了我的胳膊。

  “走,跟我走。”

  “你放开我!”我拼命挣扎。

  “走!你没看见别人都在看我们嘛!”

  “让他们看去!”

  “我介意!”

  “我不介意!”

  我决定和他犟到底了。他见状反倒笑了。可怕,不知道那笑容背后又藏着什么杀机。

  “因为我喜欢她。”他突然把嘴唇凑到我耳边,轻声地说道。

  ……什么?

  “想想我怎么会舍得把我心爱的女孩一辈子关在宫里,看她失去自由慢慢变老,我心里会好受吗?这就是我答应和你结婚的真正原因,反正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怎么样都可以。”

  ……这个……王八蛋!

  “别把你自己太当回事儿了,我这边没有反对,你应该感激不尽才对,再这么闹下去,只有自讨苦吃。”

  他始终微笑着说完那些话,不动声色地等着我的反应。

  “你的意思是,我要代替那女孩被关进宫里,一辈子失去自由慢慢老去,然后还要对你阁下感激不尽?”我盯住他的眼睛。

  李信用低得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答道:“没错,你要代替她成为太子妃。”

  “……”我彻底无言了,分不清此刻自己到底该是愤怒还是悲哀。

  “所以,你最好认清楚你现在的身份,举止行为处处小心一点,不要给我丢人现眼才好,还有,你的乡巴佬气也最好收一收。”

  乡巴佬气?!丢人现眼?!我要和这家伙拼命,谁也别拦我!

  “真要是觉得难的话,就去上上礼仪规范课,费用你不用担心,王室自会负担。”

  我实在忍不住这口鸟气,抬起腿对准他的膝盖就是一脚。

  “上你个大头鬼礼仪规范课!要上你自己上去!”

  我转身跑开,眼前已是一片模糊。申彩静,好孩子,不哭。

  

  今天我挨了那燕子头一脚。

  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觉得生气,看着她跑开的背影,心里只是好笑:为什么每次她都给我一个背影,每次见到她时,她都忙不迭地逃离我……

  每次都一样。真是好笑。


  

  10.是真的要塌了还只是杞人忧天

  B栋楼的走廊此刻已喧哗成了一片,不可收拾。

  “孝琳!”有一个塌鼻梁,面目模糊的女孩子突然截住正在专心走路的孝琳。

  孝琳停下脚步,不甚愉快地看着眼前这个不怎么相熟的女孩。

  “你和太子很熟吧?”塌鼻梁劈头问道。

  孝琳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已不记得认识李信有多久,仿佛两人自出生就在了一起,那么自然而然,平淡却深刻的友谊。

  “那你也听到那个传闻了吗?”塌鼻梁接下来突兀的问话打断了孝琳的回想。

  “什么传闻?”

  见孝琳一脸疑惑,塌鼻梁十分得意地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凑近轻声说道:“太子马上就要结婚的传闻啊。”

  孝琳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那倒是真的,李信的确和她提过。

  “是么?”她淡淡地应了声。

  塌鼻梁以为她真的对传闻一无所知,更加来了劲头:“唷,你不知道啊?!我舅舅有朋友在宫内做事,听说最近为了准备太子的婚事天天加班忙得不可开交呢!”

  “是么?”孝琳的语气即非肯定亦非否定,平静如水。

  “就是说么……你没听太子说过那个结婚对像是谁?”塌鼻梁仔细观察着孝琳的眼神。

  “没有,到时候自然会公开,提前打听这些做什么?”

  孝琳的冷静让塌鼻梁不无失望,但她又马上正色说道:“你听着,这可是天大的秘密。我舅舅让我对谁都不要说……太子的结婚对像就在我们学校读书!她极有可能就是我们身边的某一个人!刚才我看见太子在走廊和一个女孩子说话,可能就是那个女孩子呢……”

  “……什么?”孝琳的脸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李信反问道,脸色同样的不好看。

  “那不可能。”

  A栋楼背后通往小卖部的那条隐秘的小路,也就是孝琳上一次接受李信求婚的地方,这时间,只有路过的流浪猫才听得到李信和孝琳此刻的对话。

  你为什么偏偏选择在这种地方向我求婚……李信?

  孝琳在心里暗暗埋怨道,仿佛天地间在这一刻也充满了哀然的色泽。

  “学校到处都在传你要结婚的事,是不是上次偷听的那女孩把消息传了出去?这……”

  “不,不是。”李信打断了她的话。

  孝琳疑惑地看着他:“那,那是怎么回事?不是她又会是谁传的消息……”

  “绝不是她,这我可以肯定。或许是其他什么环节出了纰漏,但绝不是她……因为……”

  “因为?”

  李信笑了。他的笑有时让人完全不知所以,包括对他知根知底,同他做了多年好友的孝琳。

  “……因为,我的结婚对像,就是她。”

  “……”

  这句话好比一记当头棒喝,孝琳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使劲咬紧了牙关才让自己站定,不至晕厥过去。

  “呵,这世界很神奇,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比如,她无意间听到自己未来的丈夫向其他女子求婚,呵,听上去很荒谬很悲情是不是?可是我们的人生怎么可能时时刻刻都照着自己预想的剧本走?没错,我未来的结婚对像是她,不是你。”

  孝琳眼里的世界在旋转,在坍塌,一切的美好心憧憬都如繁花般不复存在。

  啊,结婚,你要结婚了。才十七岁!每次见到你,你都穿着校服,那么的天真无辜,你却要结婚了!

  孝琳闭上了眼睛。

  而你的新娘,不是我。

  “所以你大可放心了,现在没什么可让你担心了,你继续去追寻那个舞蹈家的梦想吧。”李信说完觉得解恨,转身离去了。

  孝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许久之后,才嚅动干涸的嘴唇念叨:“……事情怎么会这样,信儿……”

  黄昏的天带着惨烈的红云压下来,孝琳挪动着脚步回家,肩上的空气重若千钧。

  这天,怎么这么闷,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11.带着眼泪的味道

  家里后院的墙夹出了一块四方形的夜空,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方天,找了一会儿星星,却一颗也瞧不见,于是决定放弃,只定定望着黑洞一般的夜空发呆。

  “啊,真的好黑啊。”

  黑色,应该是最有权势,最强大的颜色了吧,因为只有它可以铺天盖地,吸收一切其他的色彩。

  嘎吱。

  身后的门响了一下,接着便听见拖鞋在地板上摩擦着走近的声响,伴着一个清脆的打火机点火声,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那是妈妈。

  “干吗呢你?”她一屁股坐在了我身边,手里夹着根香烟。

  我把脑袋夹在膝盖间,木然地看了看她:“不是说要戒了吗?爷爷看见又要发火了。”

  “就抽一包,没事儿。”

  “那,您抽吧。”我知道自己干涉不了妈妈,于是住嘴,垂下头数自己的脚趾。

  过了半晌,妈妈深深地吐出了一个烟圈,转过头看向我,正好我也抬起头来看她,接着我们同时开了口:

  “你……”

  “妈妈……”

  哈,同时开口说话,还真尴尬呢。

  “你先说。”

  “不,还是妈妈先说。”

  妈妈把手里的烟掐灭,清了清嗓子:“皇后说明天要见你。”

  “……见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离婚礼不剩多少日子了,在那之前,皇后肯定会有话要向你交代。”妈妈其实在故作坦然,我听得出来。

  “妈!”

  

  “明天宫里会派车来接……”

  “妈,您真的忍心?”我带着哭腔喊出来,“您就真的忍心把女儿嫁给一个陌生人?您知道那是个怎么样的人吗?他对我说过什么您知道吗?为什么连您也要我出嫁?”

  妈妈避开了我的视线,死死地盯着手里熄灭的烟草,说:“想想你爷爷吧。”

  “……”

  “想想你爷爷,再长寿,他还有多少年月可以活?自从他最好的朋友去世以后,他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这些年也全靠着那个婚约撑着。现在你要取消,你不干,你是要爷爷早点死是不是?”

  “妈……您……”

  天愈加黑了,如魅色迫不及待地蹿开去,充盈每一处每一隙。

  “妈妈……我一直以为您是站在我这边的……”我伤心地哽咽不止,“从小到大,不管别人怎么说,您都会站在我背后,替我出头,替我说话……可是现在,现在您却拿爷爷做挡箭牌,让我屈服……”

  “不是挡箭牌!真要找借口,我会说,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天底下还有哪个女孩子有你这样的福分……听见没有,这才是借口!”妈妈提高嗓音斥道。

  “所以,就因为是千载难逢,就要卖掉你的亲生女儿?”

  妈妈的表情僵住了,眼角抽搐着,从喉咙口艰难地挤出一句:“你,说什么?”

  “一人入宫,鸡犬升天,说什么是我的福气,其实我嫁了去,全家人都可以过上好日子,您对我说实话吧,宫里答应给您多少好处?我家欠下那么多债,他们是不是也都可以给我们还?哼,从前不管放到哪里都是灰头土脸的女儿,突然间飞上枝头当了凤凰,说出去要多威风,有多威风,这么大好的机会,你们还不牢牢地抓住?”

  一口气说下来,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只因为妈妈刚才用爷爷做借口劝我屈服,深深地伤了我的心。

  “说什么那是替爷爷着想?其实还是为了钱,为了钱就可以卖掉你的亲生女儿!!”

  啪!一记耳光扇过来,我顿时懵了,天旋地转,眼前只有妈妈那张气得惨白的脸。

  “没错!你说得对!我厌透了现在的生活!你,还有彩俊,光送你俩上学就吃力得不得了,每天东奔西走也就赚个刚够糊口的零头,怎么还债?你倒是想过没有?自从失业后开始卖保险,我就没过过一天安逸的日子,你们倒好,连带你父亲一个个都眼巴巴看着我一个人挣钱。我到底造了什么孽,要这么活活做你们的奴隶……这样的生活我厌透了!”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也要发狠卖女求荣一次,为了可以挺起腰板多活两年,如果你还有半点孝心,就乖乖地出嫁救救你老妈!想想这些年我是怎么给你吃给你穿,为了我,这点委屈你也不能接受么??”

  妈……妈……

  妈妈站起来,抬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指尖仍在颤抖。

  这样站了许久。

  “你,以后给我记住,话不能那么说。你根本不懂得妈妈的心。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在受委屈?你不知道,妈妈的心比你的还要痛。”

  妈妈平静地说完这些话,转身离去,就着门上微弱的灯光,我清楚地看见她的脸上正布满泪水。

  妈妈的话,还有她的眼泪好像尖锥,生生刺在了我心头,也扎醒了被怒火左右的自己。

  我再次把头深深埋进膝盖。

  妈妈自小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居无定所。后来是爷爷收养了她,把她抚养成人后,又促成了她同爸爸的婚事。背负着如此深重的恩情,妈妈对爷爷的决定又怎么可以说不。

  “可是,妈妈……”

  我突然间理解了妈妈,原谅了她,也开始自责刚才自己不负责任的那些话……只是……

  “我……我才只有十七岁啊……”

  眼泪再次喷涌而出。十七岁,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还想自己给自己做决定啊……

  我不要这么早就忘记自由的味道……

  天愈加黑了,直直地坠下来,压得人几欲窒息。
 

  12.苦涩的甘醇

  “请用茶,彩静小姐。”

  “啊,是……”

  我忐忑不安地端起了茶盏,紧张地望着眼前这位美丽的夫人,她是那么的年轻、优雅,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她竟然有一个十七岁的儿子。

  她对着我微笑了一下:“不用紧张。”

  “啊,是……”我低下了头,手却抖得更加厉害,以致茶盏和茶匙之间不住磕碰,发出丁丁当当不安的动静。我于是干脆放下了茶盏,不再去碰它。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场合,不紧张才怪了。

  皇后用她那双美目打量了我一会儿,开口说道:“彩静小姐对这桩婚事很不满吧。”

  “嗯。”我一惊,没等回答,就先打了一个冷嗝,我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巴。没想到皇后竟然如此开门见山,如此坦率。

  皇后见我露出惶恐的表情,便转而和颜悦色地说道:“即使不满,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大可对我实话实说,我充分理解你的难处。”

  实话实说。

  今早,在接我前往交泰殿的车前,妈妈也说了类似的话。昨晚我们之间的那场暴风骤雨,以及那一个耳光,她都好像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临行前笑吟吟地凑在我耳边,轻声嘱咐道:

  “去,把你想说的话都说了。”

  我听不明白,睁大眼睛看着妈妈。

  她一面给我拉开车门,一面说:“过去别光顾着紧张,到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就回来了。对皇后娘娘实话实说,她都会理解的。”

  好,实话实说就实话实说。我有一种感觉:有些话要是今天不说,以后便再没机会了。

  皇后倒像看出了我的心思:“我猜你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拒绝这门婚事,但是,彩静小姐,我实在盼望可以听到一个肯定的回答。你也知道,这门婚事是先王的遗愿,我和国王,包括太子,谁都不可能去违背。所以,也请彩静小姐……”

  实话实说。

  “这个……事实上……”我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看着皇后的眼睛,开口说道:“事实上,我来是为了对您说,我同意。”

  短暂的沉默后,皇后偏了偏头,笑了:“这倒是个好消息。不过,你确定你不在口是心非?怎么你的眼睛却好像在传达完全相反的信息呢?好像随时就要扑上来和我打一架似的。”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真的一点不假。我的心思全都写在眼里,瞒不过去的。我又开始紧张,端起面前已经凉了的茶水,三口两口喝个精光,那味道十分甘醇,同时也很苦涩。

  “其……其实,我还有事相求。”我定了定神,把话说下去。

  “看你表情,好像很难启齿的样子呢,说吧。”

  说实话,起初我真想过来大吵大闹一次:什么时代了,包办婚姻?!皇后娘娘换作您,您也能欣然接受吗?

  然而,就在一小时前,在妈妈送我上车挥手告别那一刹那,我看见妈妈那件穿了不晓得多少年的廉价短袖衫,已露出了线头,随着妈妈胳膊的晃动一起在风里摇曳。那一瞬间,我的心就软了,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大脑同时也变得一片空白。

  “我……我,”我踌躇着,“我虽然算不上什么孝女……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我父亲失业在家,母亲卖保险,收入微薄……”

  “所以呢?”皇后会意地笑了。

  “所以,我请求您能让我家人过上安稳舒适一点的生活……”

  “呵呵,这就是你要的补偿?”

  补偿?我要的补偿?我一时有点懵。

  “其实无需彩静小姐亲自开口,王室也早有准备。你这么一说,倒好像我们在进行一场交易似的。不好听。要知道,我们王室最重视的就是体面。”皇后收住了笑容,正色说道。

  “那个……”我慌了神,“我不是要求补偿,只是……拜托您。”

  “你可比看上去机灵多了,小小年纪就会讨价还价。”皇后的话语里不无讽刺。

  我窘极了,连忙低下头:“对……对不起。”

 

  皇后不再说话。我难以揣测她是不是在生气,也不知道该怎么打破沉默,所以只得闭嘴闷头坐在那里,一时间只觉得坐如针毡。

  半晌之后,皇后才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说道:“很好,彩静小姐比我想像中要爽快得多,现在既然你已经同意了,那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

  时间差不多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看出了我眼里的疑惑,点头回答道:“我是指公布婚讯的时间。”

  “……公布婚讯?”

  “今早总理谒见了殿下,再过不多时,他就会代表内阁及议会向国民宣布太子的婚讯。我看现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彩静小姐回家后应该就能看到电视的直播。”

  “……!”我彻底哑口无言。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交泰殿出来的,一路随着侍卫前行,脚步忽深忽浅,整个人好像陷在了云里,脑袋也乱成了一锅粥。

  “嘿!”

  有人一把拦住了我:“你回家?”

  是李信。不,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这个莫名其妙无处不在的讨厌鬼,你到底是谁?凭什么一脚插进我的生活。

  “你那一脸什么表情?踩到狗屎了?”他伸手就要摸我的下巴,我头猛的一歪,避开了他的手:“让开!好狗不挡道!”

  给我带路的侍卫大吃一惊:“彩静小姐!您怎么可以用那种语气和殿下说话……”

  我的语气怎么了?!

  “让开!”我冷冷地重复道。

  李信沉下脸,盯住我。那副瞳孔,又黑又深又冷,难以言喻。

  “呵!你又吃错药了?”他突然冷笑了一声,朝侍卫招了招手,“快快快,赶快把这丫头给我带出去。”

  “是,殿下。”

  “车在哪里?”天晓得我有多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我转身就走,没有一声再见。

  就在这时,背后又传来了李信的话音:“不是我没有提醒你……”

  我继续走我的路,不去理会。

  “无论你怎么反抗,到最后吃亏的都还是你自己。”

  “……”

  “你现在可能还没有体会到,以后就会知道了。”

  我的手握成一个拳头,指甲嵌到皮肤里也都不觉得痛。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要想知道!

  嚓嚓嚓。

  空无一人的家里,只有座钟走动的声音。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内没有亮灯,也是一样的昏暗。

  我一屁股跌坐进沙发,抱住腿。

  你一定是疯了,申彩静,结婚?你真的就要结婚了吗?

  我对自己这么说着,突然一个激灵从沙发里跳了起来:“现在……还不晚!”

  现在就去找皇后,对她说我反悔了,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能就这样结婚!或许事情还会有挽留的余地……

  “现在几点?”

  只要赶在总理正式宣布之前,取消我说过的那些话,事情或许就会有转机!

  哐!我打开门,冲了出去。

  背后传来妈妈的喊声:“喂!你这孩子!刚回来又要去哪里?”

 

  回头看见她身边正聚着很多人,都是平日里老死不相往来的亲眷们,这会子怎么到得这么齐?

  “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这丫头,吃了饭再去嘛!”

  我着急赶时间,不顾一切推开妈妈,跑出了院子,穿过小巷,奔往大路。

  正是下班时间,街上熙熙攘攘都是人,我喘着粗气站在人行道前等待信号灯变绿。

  是不是该坐出租车?怎么样才能更快的见到皇后?

  这时红灯灭了,我拔起腿,穿过人群,向马路另一侧跑去。

  啊!!我不小心撞在一个路人怀里,那人手里的报纸应声落地。

  “你这小丫头过马路,看着点人嘛!”那人抱怨道。

  “啊,对不……”我弯腰给他拾起报纸,顿时僵在了那里。

  报纸的头版印着的照片,分明就是自己!我就在那张连自己都没见过的照片里面,对着当下的自己咧嘴微笑。

  “……这……”攥着报纸的我的手在颤抖。

  报纸主人一把抢过报纸:“发什么呆?要看报纸自己出钱买去!”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照片,怎么会在报纸的头版……

  几乎在同时,马路对面大楼播放整点新闻的大型电视屏幕上面,也出现了我的照片,同李信的照片,并列着放在一起。

  我失神地站着,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他们手里攥着的报纸,大大小小,全都印着我的照片!

  那些照片在我眼前渐渐形成一个漩涡,飞快地旋转起来,我被卷在其中,不觉一滴硕大的眼泪自眼眶滑落,落在了脚背上,冰凉。

  不可能……不可能……这世界……全部乱了套……

  
  

  13.旧睡衣是否应该一早丢掉

  “妈妈妈妈!快看外面!!”

  “哦?出什么事了?”

  “出事了!外面全是记者……”

  睡梦里就听见弟弟彩俊扯着大嗓门在那里哇啦哇啦。彩俊今年刚上初中,正处变声期,再没有什么声音要比这个年龄的男孩子的嗓门更难听更磨人神经的了。

  啊啊啊,大清早的,吵吵吵你个大头鬼!!

  我翻一个身,用枕头埋住了脑袋。彩俊你才上初中,哪里知道你上高中的姐姐的辛苦,每天忙着功课忙着睡觉……为了你可爱的姐姐,就小点声!!

  咔嚓!

  “姐姐!!出大事了!都是因为姐姐你!!”那小家伙居然不敲门就闯进了我的房间,一边还手舞足蹈地大叫着。

  你才上初中,哪里体会得到姐姐的辛苦,每天还要忙着……出事?出什么事了?

  我突然从梦里惊醒,一激灵跳了起来:“什么?出什么事了??”

  只见彩俊摇晃着大脑袋走近我床边,操着颤抖的公鸭嗓子委屈地说道:

  “现在我们家门口都是记者!非说一定要拍到你的照片才肯走,我急着上学,可是连门都出不了!!”

  我立刻懵了,随手抓了抓睡了一夜蓬松杂乱的头发,啊啊,烦死人!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们人在哪里?”我问他。

  “外面!都在墙上趴着呢!”

  唉,这这这……我一边念叨着,一边揉着惺松的眼睛走出了房间,果然,院子围墙上密密麻麻都趴满了记者。

  好像蚂蚁哟,我在心里说。

  “你们找错人家了!”

  “哎哟,对你们说不是我们家了!!”

  爸爸妈妈正忙着在大门口赶走那群讨厌的蚂蚁,看来双方已经对峙了很久,我方就爸爸妈妈两个人,明显占了人数上的劣势,而蚂蚁们根本就是死不挪窝。

  于是我决定上场助爸妈一臂之力。然而才露面,相机快门声便响成了一片。

  咔嚓咔嚓咔嚓……

  “是彩静小姐么?”

  “你和太子是怎么认识的?”

  “婚礼定在哪天?”

  “听说你和太子上同一所学校?”

  ……

  伴随着闪烁不定的闪光灯,问题们铺天盖地而来,我连忙躲到了妈妈背后。

  “妈呀,这是怎么一回事?”

  妈妈转过头来,皱紧了眉头:“死丫头,你怎么跑出来了?”

  “啊?是彩俊叫我的……”

  妈妈扯扯我的衣角,压低声音说:“你知道你现在穿的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妈妈!这是我最喜欢的印着南瓜图案的睡衣!啊,还有小熊维尼呢,我从小学五年级起就开始穿它,虽然到现在已经褪了色,也已经严重不合身了,但是……

  “唔!”

  妈妈的手猛地罩住了我的嘴巴:“还有,你这口水!”

  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

  以这种形像出场的申彩静,莫不是又要上到报纸头版?!

  我死定了。

  ***

  “丢死人了!”

  李信一把摔掉手里的报纸,李律在一旁看着火头上的堂弟直笑:“息怒息怒,太子殿下!”

  李信冷峻秀美的脸上阴晴不定,哭笑不得:“你看到这些照片会做何反应?你知道我父母看到后笑得有多厉害?”

  李律微笑着拾起了地上的报纸。

  副刊相片里的女孩,嘴角仍挂着睡了一夜后的口水痕迹,明显短一截的小熊维尼睡衣满是褶皱。

  “你说丢不丢人?现在连宫女看到我都在背后窃笑!”李信气急败坏地说道。

  “我看很可爱啊。”李律笑容灿烂,甚至哼起了小调。

  “胡说八道!连你也取笑我!”

  “我是说真的,太子殿下。”李律收住笑容,认真地说。

  “我不听!”

  说完,李信便咚咚咚跑出了房间,脚步声充满了孩子气的恼火。

  李律看着他消失在视野,情不自禁把报纸贴在了自己的胸口,闭上了眼睛。

  “真的我是说真的,她这么可爱……”

  伴着梦呓一般的自言自语,李律特有的那抹舒缓而柔美的微笑重又浮现在了他那纯净的脸上。

  “真的,好可爱……”

  窗外,天气清明,白云正如棉絮般悬在半空。一切都是那么的舒缓又美好。

  

  14.想念垃圾食品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接近夏末,天气也开始变得有些清爽宜人。

  “什么?入宫?”

  一个身着黑色洋装,神色严肃的男人(怎么看怎么像黑社会的)一早便到访我家,郑重传达了让我入宫的通知。

  “是的,在正式成为嫔宫(“嫔宫”即是太子妃)娘娘之前,您必须首先搬入别宫,接受训练。”

  “训练??”我把眼睛瞪得滚圆。

  “是的,课程包括宫中法规及礼仪,为期一个月左右。” “黑社会大叔”一脸严肃地回答道。

  一个月?什么莫名其妙的训练要花一个月的时间?

  我吐了吐舌头。大叔,您别看我现在清闲得很,再过不到两年我可是要参加高考的,一个月的宫中礼仪训练?开什么玩笑!

  “那我上学怎么办?”我直截了当地问他。

  “不用上学了。”他的回答也同样利落干脆。

  “……什么??”我跳了起来。

  “眼下当务之急的入宫训练课程安排得很紧,恐怕没有时间去学校,功课完全可以由家庭教师代授。”

  “哦……”我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旁边的妈妈连忙给我使眼色示意我好好说话。

  “黑社会大叔”完全不理会我脸上的不情不愿,兀自说下去:“另外,彩静小姐的警卫队还没有配备好,如果您单独上学恐怕会不方便。”

  这一次我是真的大跌眼镜了:您逗我玩儿呢吧,大叔?

  “要什么警卫,我学校里的朋友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不,是因为记者,”“黑社会大叔”摘下了墨镜,可能是为了让自己尽量显得和善些,“总之,现在彩静小姐不适合去上学,您以前的同学朋友见到您,或许也会觉得尴尬。”

  这大叔一口一个“您”,弄得我反倒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好了。

  “怎么会尴尬?那是你,啊不,您不了解我的朋友。”

  我和生智更是不可能尴尬,见面无非就是吃她一顿拳头而已,谁让我抢走了她“亲爱的李信哥哥”。

  “黑社会大叔”见我软硬不吃,于是重又戴上了墨镜,同时拉下冬瓜脸说:“现在您可是太子妃,身份不同从前,望谨慎行事才好。彩静小姐,算是我不敬的忠告,您最好还是要有心理准备,从今往后您生活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同家人朋友之间的关系也会改变。您即将成为王室的一员,最好应同平民保持适当的距离。”

  “……”

  无言。什么跟什么啊?我亲爱的家人和朋友,从此就被划作平民,和他们保持距离?开什么玩笑!

  “黑社会大叔”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妈妈两个人。一阵阵微风自窗口吹进屋内,瑟瑟的味道充溢了房间的每个角落,也该入秋了吧,气氛总是清冷的,就好像当下我和妈妈之间的沉默。

  “那大叔,太夸张了一点吧,难道我以后都要把家人朋友当做下人来看?”我强颜欢笑,试图打破沉默,然而却像用手掌击打坚冰,白费力气。

  妈妈紧紧抿着嘴,好像陷入了沉思。

  “真是的,疯了都疯了,谨慎行事?叫我以后怎么行事怎么说话?”

  妈妈还是不说话,半天后才吐出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别去管它。”

  “……什么?”

  “不管他们说什么,别去管它,任其自然吧,当心也好,紧张也好,时间都是一样的过。他们让你往东你就不要往西,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到以后自然而然就会习惯的,谁都会习惯的。”

  “……”

  妈妈的话颇有深意,我在心里琢磨着。接着她慵懒地点起了一支烟,出神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倒好,走了干净,我可怎么办?”

  我难过地握住了她的手。

  “以后去洗桑拿也没人陪了……”她避开了我的眼睛,好像自言自语地说道,“要不以后让彩俊陪?可是那孩子,一直都不喜欢和我单独出门……”

  立秋后,时间过得更是飞快。

  让我往东我就不要往西,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就这样,我搬进了别宫,那个没有一个人认识,冷冰冰陌生无比的别宫。可是妈妈,我真的会自然而然地习惯这里?连带习惯那些复杂拗口的宫中用语么?

  国王的大便唤作梅花,粑粑就是粑粑嘛,装模作样叫什么梅花?吃饭要说用膳,眼泪是玉露,洗脸叫漱洗,连打个喷嚏都要说是微恙……

  宫里一年四季恒温,窗外的秋老虎还在肆虐,窗内却已凉风习习。眼看整个暑假就都要耗费在了这个无聊的地方,又想到我的伙伴和死党们,心里就忍不住冒出无名火来。

  “NND,我不干了!”

  手里的宫中礼仪书顿时飞向了天花板,“扑通”一声不知落到了哪一个角落。

  我觉得有些快感,把整个身子伏在了冰凉的红木书桌上。
 

  “啊啊……困死了,我不要看书,不要背书,我要见妈妈,我要吃冰激凌,想吃便利店的热狗,还有小区里卖的炒年糕……”

  想到吃的,我就更是郁闷坏了。

  “绿茶冰激凌,暴风雪,蟹味烧,紫菜包饭……”

  不是我不知福还是怎的,每天在宫里吃那些精致的好像艺术品一样的饭菜,简直腻味死了。这时候才发现以前胡吃海喝的那些垃圾食物的好处,呜呜呜,我要汉堡包,我要薯片!!!

  “你在偷懒睡觉?”

  背后的纸门被人一把拉开,接着就有脚步声走近:“你好啊!”

  我一惊,连忙坐了起来。

  是李信。说起来也奇怪,入宫这么多天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是不让人随便进的吗?”我有些意外。

  “我是谁?我去哪儿谁不让进?”李信那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明显的高傲,他白了我一眼,卸下肩上的背包。

  他还穿着校服,应该是刚从学校放学回来。呜呜,我又开始想念起学校小卖部里卖的零食了……

  “把你裙摆张开。”

  “你说什么??”

  “少废话,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信的口气依旧不容分辩,我不得不听话地张开了裙摆。接着他便拉开书包拉锁,“哗啦啦”倒了我满怀的零食和糖果。

  “这……”我又惊又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照旧仰着他那桀骜不驯的脸,不屑地说:“不是我给你的,别激动。都是律儿买的。”

  “律儿?”

  “就是你们班那个插班生啦,我堂哥,他说你入宫后吃不到这些,可能会不习惯,所以买了特地让我给你带过来。”

  啊,原来这样啊。我感动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原以为那人不过也是一个乖僻的贵少爷,没想到居然这么的体贴善解人意!

  “你怎么了?第一次离开家,想爸爸妈妈想到哭鼻子了?”李信看见我的眼泪,有一丝慌乱。

  “嗯?”我眼泪汪汪地望向他,满脑子飞的都是零食。

  “呵呵,真还是小孩子,”他摇头,“就这么想家?”

  可是当下的情形,他应该问“这么想吃?”才对。

  不等我回答,他便叹了口气,不无同情地说了下去,“其实,入宫也不是那么可怕。”

  这家伙在说什么呢?

  “这话本来以后才能跟你说,现在看你哭,我就先向你透露一下好了。我们结婚之后,东宫就会搬到昌德宫去,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和长辈们住在一起,也没那么多繁琐的礼节必须遵守,你也可以一个月回一次家看你爸妈……总之,到时候事情会有好转的,你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难熬。”

  “……”

  他这是在安慰我么?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小字皱巴巴的小纸条,瞄了一眼,继续说道:“还有,至于以后可不可以在宫里招待你平民朋友的问题,这个也是可以商量的,王室在很多地方都有别墅,你家人都可以去那里度假,国外也有很多处,对了,你还没出过国吧?另外……”

  我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这哪里是安慰,分明透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傲慢味道。

  “行了。”我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是想要安慰我,就不必了。”

  他挑起了一根眉毛,微微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好!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说完,他便把手里的小纸条揉作一团塞进了口袋,“跟你说实话好了,刚才我说的那些,也全是律儿交代我一定要对你说的,怕我忘记,他就一条一条写了下来,让我照着念……都是些废话,不说也罢。不过我这边倒还有一个好消息给你,虽然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安慰……”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接着吐出两个字:“离婚。”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会和你离婚的,你放心。当然现在还不能马上离……我的意思是,你等我一段时间,等我年纪大些,说话有了分量,也有了支配自己的权力,我就跟你离婚,还你自由。”

  说到这儿,他那紧绷的脸色微微一缓,竟然笑了:“所以,你再坚持一段时间。”

  我死死地盯住他,那席话实在太突然,太荒诞了吧!

  “离……婚?”

  他一点也不躲避我的直视:“是,离婚。”

  一时,裙摆里托着的零食也变得不再诱人,莫名变得沉重起来。

 

  李信也收住了笑容。我从来未曾见过他这么认真严肃的表情。

  “我们一定要离婚。我会遵守这个约定。”

  离婚……呵,我申彩静原来是为了离婚才同你结婚的啊。

  我的心渐渐下沉,漾起一丝苦涩的笑容。

  这长而又长的夏天,何时才是个尽头。

  

  15.国婚与Lies

  宫里临时主管太子大婚的行政机关叫做“家礼道监”,迎娶太子妃的仪式繁琐冗长,严格按照纳采、纳征、告期、册嫔、亲迎、同牢、嫔朝见(我的天,都是些什么东东啊)等一系列程序走,一步都不能差。“纳采”是向太子妃娘家报喜的仪式,“纳征”是王室下聘礼及国王诏书的仪式,“告期”是王室祭祀祖先告知婚期的仪式,“册嫔”顾名思义,是正式册封嫔妃的仪式,“亲迎”是太子迎娶太子妃的仪式,“同牢”是新人共度初夜的仪式……这么一步步下来,我的整个假期也就全部泡了汤。

  从没想过结婚竟能如此大动干戈,更何况自己就是那大动干戈中的主角。之前的事都还好应付,国婚的伤筋动骨,我要到“亲迎”那一天才真正体验到。

  “呀啊啊啊啊!”

  就在那重达八公斤的凤冠戴上我脑袋的那一瞬间,我发出一声惨叫。啊啊啊,我的脖子!

  这简直无异于让人顶着一头大象过活嘛!

  就这样,我含着眼泪,被人强行塞进了一套华丽而沉重的礼服。触目所见人人都穿着隆重的华服,脸上也都写满了庄严和肃穆。这就是我的婚礼么?妈呀,倒像是一场滑稽的复古时装秀。

  “太子殿下马上就驾到。”有人向我恭敬地施礼禀报道。

  这劳什子的“亲迎”礼的举办场所就在我现在所住的“别宫”,它在整场婚礼里扮演着“娘家”的角色。

  “请移玉步,嫔宫娘娘。”

  嫔宫娘娘?呵,娘娘?我越来越觉得这根本就是一出荒诞的戏。

  我努力扮演着这头顶千斤的“嫔宫娘娘”,小心翼翼地轻移着“玉步”,全身的神经都用在了脚上:不能摔倒,好,迈左脚,千万不要摔倒啊,迈右脚……

  好容易“移出”宫外,就看见门口肃立着一排熟悉的脸孔,其中也包括了我的家人。我强忍住笑,爸爸、妈妈、爷爷还有彩俊,原来他们也穿着一样搞笑的“戏服”,看惯了平时的他们,当下只觉得滑稽到了极点。

  大家一律微微弯着腰,低头肃立。这时妈妈忽然抬起头,和我的视线撞了个正着,那是怎样复杂的眼神啊,喜悦却带着悲哀和不舍,难以言喻。我连忙撇过了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怕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对不起,妈妈。

  不是我不想看您,相反,您不知道此刻我多想一把甩掉头上那该死的凤冠,扑进您的怀里,撒着娇,央求您带我离开这里。

  这时,有人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衣袖:“嫔宫娘娘……”

  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我看见了这出戏的男主角李信,他自然也穿着一点不含糊,惟一不同的是,他同他的“戏服”实在是太协调了,宛如从画卷中走出来的古代王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俊朗的英气。

  我们相互对视了一眼。

  他的视线飞快地从我的头顶往脚底掠了一遍,又机械地转向了不远处我们即将搭乘的轿子。

  有时,有时我真的很困惑。那家伙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那张英俊冷淡的脸孔下面,究竟又藏着怎么样的喜怒哀乐。

  轿子两侧整齐地排着迎亲的队伍,自别宫到景福宫这么一段不算短的路程,他们始终跟随着轿子,浩浩荡荡地步行,其中包括王室的尚宫以及政府的高级官员们。

  我坐在轿子里面,虽然也不觉得舒服,但是看着那些在大太阳底下步行的高官国戚们,心里到底还是小得意了一阵子。

  路两边挤满了围观的人群,我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熟悉的脸孔。安生智,你这死人,好朋友结婚你都不来!哟,那不是韩成木的小女朋友吗?这么说,成木也在附近咯?

  人群里不时发出欢呼声,也不晓得是对我,还是对李信。据说今天被指定为临时公休日,全国各地的百货公司都设有专门的柜台出售国婚纪念品,各式相关的庆祝活动同时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就好像我头顶上沉重的凤冠,好像一场梦……而我则是一个旁观者,又像是一个牵线玩偶,身不由已,任人操纵。

  这时轿子突然停住,有人上前掀开了轿帘。眼前就是景福宫了。“行军”结束,接下来又要唱什么戏?

  我不知不觉叹了口气,头上的凤冠愈发沉重起来,我觉得脖子随时都有折断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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