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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恋人》汉译小说 1-2章

admin admin 2007-05-16 02:0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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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恋人
 
第一章 向喷泉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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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小姐!嗨!”
    刺耳的声音响彻房间。“哎哟——”太英长长地呻吟一声,又把头深深埋进被窝,努力排除噪音的干扰。
    “嗨,小姐!嗨!”
    然而噪音越来越大,超过了太英忍耐的限度。她像弹簧一样,猛然坐了起来,“咣”的一声就把闹钟扔了出去。
    “讨厌,早该把你扔掉了!也不看看现在才几点,就随便乱响!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美梦尚未退却,太英睡眼朦胧地环顾四周,把闹钟扔到沙发上,又躺了回去。
    “嗨!嗨!”
    “什么人哪?吵死啦,让你安静……”
    声音再度响起,仿佛故意反抗似的。“扑嗵——”太英从床上爬起看了看时间,急匆匆地向楼上走去。“天啊,晚了,今天要是再迟到可就糟了!”
    伴着尚未彻底消退的睡意洗头,简直就像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水从连着水龙头的胶皮水管里缓慢流出。太英的眼皮几乎粘在了一起,她用少量的水冲着头发,突然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于是轻轻睁开眼睛。果然,今天下水道又堵了,泛着泡沫的水无奈地呆在那里。
    “受不了,真受不了!这又不是数学题,怎么每天都弄不通呢?”
    现在没时间发牢骚了,太英匆忙出来,到水槽前简单地洗了洗。头发还滴答滴答地往下滴水,她一边用吹风机吹干头发,一边简单潦草地化妆。最后,太英拿起餐桌上的面包一把塞进嘴里,穿上鞋子就跑了出去。
    “哎呀!”
    没走几步,太英又回来了,抖落出积攒在玻璃瓶里的硬币,装进口袋:现在必须抓紧时间了。太英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外走着,突然发现房东正在院子里打扫卫生,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这时候如果被房东看见.她一定会眼睛冒火不顾一切地扑上来,向自己索要拖欠的房租:为今之计,也只有暂时后退了。太英蹑手蹑脚地走到停放自行车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推出自行车,离开了寄宿房。
    太英用力蹬自行车,巴黎的风景也随着脚踏板的节奏不断地变换:自行车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又经过翠绿色的公园,没走多久,就到了太英喜欢的广场。太英仍然蹬着自行车,经过广场中央的喷泉时,她抛出一枚硬币。硬币划过天空,留下一道抛物线,落进了喷泉池。太英看得心满意足,大声喊道:
    “快快让我成为百万富翁吧!”
    “千万千万千千万,拜托了!”
   
    太英气喘吁吁地来到咖啡馆门前,随手把自行车扔在门口,便作势准备冲进咖啡馆。可千万不要被老板发现啊。然而没等太英走出几步.一个山峰般的黑影早已挡住了她的去路。太英大吃一惊,连忙抬头看去,发现老板正怒气冲冲地盯着她。
    太英表情尴尬,脸色仿佛虫蛀般,讪讪地笑了笑,然后轻轻避开老板朝左动了动,想不到这个肥胖的男人也随着太英敏捷地移动身体。太英被人挡住去路,非常难堪,又向右偏了偏,男人不依不饶,还是将她拦住了。
    左、右,左、右。
    无言的争斗在继续。太英收起了勉强而痛苦的微笑,抬头望着老板。男人露出讽刺和嘲笑的冷酷的笑容,低头看她,冷飕飕的眼神让人顷刻之间变得沮丧。太英无奈,只好尴尬地笑笑,找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
    “五分钟,只有五分钟,我只迟到了五分钟!”
    “五分钟之前你已经被解雇了!一周的工资抵消了你打碎的杯子钱。决定性的原因是你法语不行!”
    听完男人连珠炮似的法语,太英直皱眉头。平常说得缓慢都很难听懂,何况他说得这么快,太英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杯子……碎了……法语怎么了?嗯?什么……啊……。”
    太英习惯性地把手伸进背包,打开一本厚厚的字典慌乱地翻着。
    “你又要查字典吗?你已经被解雇了,快走!你没听见吗?”
    伴随着响亮的吼叫,老板重重地把门关上,走进了咖啡馆。
    “先生,先生……啊,我被解雇了,哎哟……”
    咣!
    关门的声音格外响亮,忽然之间,太英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被炒鱿鱼了。双手无力地扶起自行车,太英缓缓地离开了咖啡馆。刚才还明朗灿烂的天空,现在竟然这么灰暗阴沉。妈的!又被解雇了。
    回家的路是那么遥远。太英就连蹬自行车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推着自行车向前走,咣啷咣啷……不知道走了多久,回过神来一看,又走到了几十分钟前刚刚路过的喷泉。一如既往地伫立着的铜像让太英很愤怒。
    “我说韩国语你听不懂吗?我要你把我变成百万富翁,谁让你把晴天霹雳给我了?”
    铜像沉默着,什么也不说。太英气咻咻地挽起裤腿,索性走进喷泉池里面。堆积在水里的硬币闪闪发光。太英从中拣起一枚硬币,对着铜像呐喊:
    “你,把这个还给我!”
    放下裤腿走出喷泉池,太英干脆躺在喷泉池旁边的长椅上。蔚蓝高远的天空气焰嚣张,闯进了她的视野。躺了一会儿,刚才还令她心痛的解雇消息好像也变得无所谓了,心情也渐渐好转。太英仔细打量那枚被她从水中捞出来的硬币,嘻嘻地笑了,“好!我姜太英绝不会因为活不下去就做那种出尔反尔的事!”
    “如果变成百万富翁还有点儿难度,那就送我一个有钱的男人吧!”
    “砰——”太英再次把硬币抛了出去。硬币划过天空,不经瞄准却依然准确无误地落进喷泉池里。硬币绕了个圈落进水里,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它仿佛在告诉太英,我已经听到你的祈祷了。
   
    跑车飞驰在长长的海滨公路上,周围图画般的景致足以令人感叹,然而车里的男人却只是忙着打电话。一边向刚刚接电话的秘书问个问题,一边看一眼身旁的女人。棉花般柔软的金发,白皙的皮肤,女人送给他一个温柔的微笑。基柱也对女人笑了笑,为了不让她听懂,打电话时有意说韩语。
    “170左右,金发,稍微有点儿瘦。”
    电话那边传来秘书承俊的声音:
    “是牙科医生,去年圣诞晚会认识的。我在手套箱里放了礼品盒。”
    “什么礼物?”
    “香水。”
    “OK!现在还有一公里,准备好!”
    “学长,当心啊。这个医生去年就对你很动心,还要你的联系方法。”
    听完承俊的话,基柱感觉很意外,瞥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女人。
    “是吗?那我得慢点了,一会儿见!”
    啪的一声,基柱挂断电话,看着女人说道:
    “对不起,你听烦了吧?”
    他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打开前座手套箱,拿出了承俊提到的礼物。接过基柱递给她的盒子,女人面露喜色,连忙打开看个究竟。果然如承俊所言,设计精美的高档礼品盒里放着香水。
    “天啊,你竟然还记得我喜欢这种香水?”
    女人感动得两腮泛红,眼睛因喜悦而光芒四射,迎上来吻了吻基柱的脸颊。基柱朝她笑了笑,用力踩下油门。尽管“女人”并非韩基柱的强项,但他至少懂得一点,即在重要瞬间来临之前微笑着缄口不语,还有就是绝不能说出这是秘书准备的礼物,而自己连她叫什么名字都还小知道。
     
 
巴黎恋人
 
第一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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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过提包里堆得满满的一捆钱,基柱用力合上盖子,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泛起一丝嘲笑。
    “我们带足钱好好陪他们玩玩,应该能拿到出租汽车的定货单了吧?”
    坐在旁边的承俊立刻回答道:
    “听说那是出租汽车界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的聚会啊!”
    “大人物也玩这种小儿科游戏?幼稚!”
    “这个……我的想法是……”
    一听承俊说什么“我的想法”云云,基柱立即打断他。
    “金秘书!”
    刹那问,眼疾手快的承俊又从一个亲密的学弟回到了秘书的位置。
    “是,社长!”
    “思考是我分内的事,金秘书你只负责传递信息。把文件给我。”
    “那是,那是。”承俊笑嘻嘻地把准备好的文件打开,交到基柱手里,解释起来。
    “这人是文森特。听说他已经和今天的东道主鲍狄埃社长签订了出租汽车的口头协定。据我猜测,今天的活动也是文森特策划的。”
    基柱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中年男人的简历和照片,开口说道:
    “不要听说,不要猜测。就没有准确消息吗?”
    “这个嘛,所有人说话都小心翼翼。”
    “在早就设计好的赌局上,你想用别人的钱扭转乾坤吗?真是幼稚。,我们这些东方人纹丝不动坐在那儿,谁会了解你?应该去试一试。”
    基柱从座位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先去了,别墅见!”
    望着基柱游刃有余地拿着盛满钱的提包离去的背影,承俊摇了摇头。他知道基柱有意拿下出租汽车的定货单,但从他刚才的话来看,真不知道到底怎么办才好。现在已经陷进赌局了,应该怎么办呢,何况订单已经明显倾斜到文森特那边了。从大学时代起,基柱学长,不,韩社长就是个旁人猜不透心思的人物了。
    碧蓝碧蓝的游泳池里,挤满了享受日光浴和戏水的人们。发牌人的手在牌桌上片刻不停地飞舞。赌局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桌子上堆起相当数量的纸币。基柱望着与自己一同参与赌局的文森特和鲍狄埃,以及另外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同时感觉到了站在身后的承俊和金发女郎的目光,当然还有一些兴致勃勃地关注着他们的目光,也炽热地灼烧着他的后背。
    接过发牌人递过来的扑克牌,基柱面无表情地打开。看到这张牌的人,都为基柱明知胜券在握却依然保持完美无缺的风度而感叹不已。再次将赌桌上的钱据为己有的基柱迅速打量了一下那三个面如死灰的男人。没有人退缩,赌局继续,动作娴熟的发牌人又开始发牌了。看过牌后,基柱把满满一把筹码都推到桌子中央。鲍狄埃社长抛出的筹码覆盖了基柱的筹码。
    “PASS!”
    从开始就一直跟赌的男人放下牌喊道。见此情景,文森特看了看鲍狄埃社长的眼色,也喊了声“PASS!”鲍狄埃和基柱,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鲍狄埃看着基柱说道:
    “你打算怎么办?”
    基柱慢慢抬起低垂的眼睑,从容不迫地环顾四周。
    “女士们都等得不耐烦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基柱和承俊目光相对,以熟悉的动作打了个手势。承俊好像等候已久了,拿起提包放到桌子上,打开。看着提包里满满当当的纸币,人们不禁瞪大了眼睛。
    “全部押上。”
    基柱把提包往桌子中间一推,文森特说道:
    “真是个胆大的人。”
    “赌博的人不就应该这样吗?”
    讽刺之后,他冷冰冰地扫了文森特一眼。文森特立刻尴尬起来,气喘吁吁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鲍狄埃社长制止了。鲍狄埃把面前的现金一股脑推到桌子中央。
    “你胆子可不小啊。好,那我也押上。不过后果自负。”
    周围人们紧张得快要爆炸了。扑克牌只不过是休息时间的游戏,竟然押上如此巨额的赌注,这种事的确罕见。
    鲍狄埃社长亮出了攥在手里的底牌,是两对①。基柱冷静地观察整个过程,也亮出自己的底牌。
    葫芦㈡。
    鲍狄埃仿佛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不禁皱起了眉头,文森特大声喊道:
    “你在干什么?把我们都当成傻瓜吗?”
    文森特粗暴地吼叫着,好像要当场揪住基柱的衣领。基柱不予理睬,准备收起自己的战利品。
    “心疼了吧?”
    “走着瞧!太过分了!”
    一直沉默的男人也加入进来,鲍狄埃看不下去,便对基柱解释道:
    “你要镇静,这可能是误会。他们绝非心疼钱的人。”
    “是吗?要不要试试?”
    基柱嘻嘻笑着,毫不犹豫地把提包里的钱扔进游泳池。一把把的纸币仿佛蝴蝶,飞散开来,然后纷纷落入游泳池。人们早就被这场争斗煽动得热血沸腾,这时纷纷向钱跑去,游泳池里到处都是喧哗声。这种状况实在是出人意料,文森特难以理解,瞪着基柱喊道:
    “你在干什么?”
    “就算你抓到同花大顺③,大概也会喊PASS。你要是觉得可惜,快去捡啊?”
    鲍狄埃一直在观察两个男人之间的争斗,听完基柱的话,仿佛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平常总是我赢,今天我本来不想谈业务的,怎么样,我们换个地方细谈?”
    “我不同意!”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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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两对同样的牌,例如:梅花4、方块4、红心J、方块J、梅花A。
    ②三张同样的牌和另外两张同样的牌,例如:梅花K、方块K、红心K、黑桃4、梅花4。
    ③最大的牌,五张牌花色全部相同,大小依次排列。如:红心A、红心K、红心Q、红心J、红心10。
   
   
    “我从来不玩简单的游戏!”
    基柱说完,转身就走。他毫不犹豫地走了,承俊也迅速地跟在身后。鲍狄埃社长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这边的人,目光火辣辣的。文森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望着基柱他们离开的背影,目光也是火热的。终于走出游泳场,承俊长吁一口气,窃窃私语道:
    “我的心不停地发抖,我还以为我已经死了呢,学长。”
    “我也是。”
    他回答得非常冷静,承俊不禁瞪大了眼睛。“不过,学长,这回他们应该见识到我们的魄力了。”
    “马上下班了。哦,对了,再去找个做家务的人。可能的话,最好是会做饭菜的韩国人,我想吃家里做的饭菜。”
    “是找个厨艺高超的大妈呢,还是找个手艺不高,却年轻漂亮的留学生呢?”
    “找个既年轻漂亮又有手艺的,明天见。”
    基柱挥手向承俊告别,然后走向自己的车。刚要打开车门,一个影子遮住了他的脸。基柱缓缓抬头,发现跟自己同来的金发女郎正站在那儿。
    “你怎么能一个人走呢?我那么叫你,你都听不见?”
    “你再玩会儿吧,对不起。”
    基柱坐进车里,打着了火。他和这个女人已经结束,现在不必再管她了。基柱正要关闭车门,女人却拦住了他,很固执的样子。
    “请稍等。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呢?还会再联系的,是吗?”
    “我连你的名字和电话号码都不知道。”
    事如所愿,要办的事情已经按计划圆满搞定,现在可以把底透露给这个蚂蝗一样纠缠自己的女人了。女人看着基柱,神色之间无比惊讶。基柱就在她面前冷酷地关上车门,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教室里聚集了各种肤色的人们,气氛相当活跃。今天的主题是
    “我最喜欢的事”,讲师做完说明,然后轮流叫学生发表自己的文章。都是些来学法语的学生,写的文章也都很牵强别扭。轮到太英了,她赶紧翻出了字典。一名女学生说自己最喜欢的是恋人,教室里顿时变成了笑声的海洋。太英跟着大家一起笑,听见讲师叫自己的名字,赶紧站了起来。
    “下面由姜太英发表自己的文章。”
    太英挪开了仿佛要把字典看穿的视线,清了清嗓子,以蹩脚的发音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读起了自己的文章。
    “我喜欢……电影。今后我要开……一家电影院。为了一个……为了一个我爱的人……而上映一部电影……”
    “哇噢!”
    教室里进发出阵阵欢呼。看来表现得还不错,太英正体会着满足的心情,这时下课铃响了。听见下课铃声,太英和朋友们打了个招呼就迅速离开了教室。授课费,如果今天再交不上授课费,也许就要永远告别这所语言学校了,所以一定要尽快解决。
    太英从书页中取出纸币,怀着侥幸的心理又抖了抖书,她的侥幸还是落空了,不可能有哪位田螺仙女会把钱夹进她的课本然后悄然离去。她把掉在桌子上的纸币展平,有气无力地递给对面的女人。交完授课费,这回真的要变成乞丐了。如果打工的地方没把自己辞掉的话就好了!太英眼前一片漆黑。
    “对吧?”
    “这是上个月的授课费,这个月的你打算怎么办?”
    职员说话就像连环炮,太英只听懂了几个单词,尴尬地笑了笑。
    “嗯……尽快,我会尽快解决……”
    “我不能再给你宽限了,还有别的事吗?”
    “工作的事情,有人联系吗?”
    “还没有……”
    没等职员说完,电话铃响了。职员赶紧抓起电话,她无视面前的太英,只顾接电话。
    “喂,是的。打扫卫生和做饭。现在,马上?韩国人?请您留下电话号码。”
    太英站在那里,不停地跺脚,听到“韩国”的字眼,她立刻瞪大了眼睛。当她抬起头时,正看见职员在纸条上记电话号码。天啊!小小纸片仿佛闪烁着灿烂的光芒。机会!神仙赐予的机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太英扑上去一把夺过纸条。
    “谢谢!”
    “太英!太英!”
    女人被太英吓了一跳,连连叫着她的名字。太英朝女人明朗地笑笑,便向外跑去,嘴里喊道:
    “我会有好运的!''
   
    “哇!”太英情不自禁地连声感叹。一进别墅,太英就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不停地四处张望。仿佛世界上一切昂贵的东西全都聚集在这里了。从出生到现在,这样的房子她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当然更不曾见过、摸过如此豪华的东西了。太英抑制不住云团般缭绕而起的好奇心,望着走在前面的男人的后背,跟在后面轻轻摸摸这个,碰碰那个。这些东西摸摸又不会坏,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房子的主人喜欢把每样东西都放在固定的位置。你要记住每样东西的位置。窗户或家具上面一定不要留下指纹,哦,他对灰尘很敏感,打扫地毯时要格外留心……”
    承俊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嗡的一声,窗帘打开了。承俊大吃一惊,连忙回头去看,太英正不好意思地拿着遥控器站在那里。他狠狠瞪了太英一眼。太英匆忙去按其他按钮,刚刚打开一半的窗帘突然停止了。太英冲着呆立在一旁的承俊尴尬地笑了笑,而承俊却丝毫没有对她微笑的意思。他咽了口唾沫,向厨房走去,继续说道:
    “……这边是厨房,每周五晚上做一顿饭,要韩式饭菜。咸的、辣的、甜的都不要。”
    太英答应_声“是”,却又出现一个乱糟糟的声音。
    “这又是什么?”
    承俊神经质地转过头去,发现等离子显示屏上正在播放《宾虚》的壮观场面。太英惊慌失措,赶紧去按按钮,不料声音越来越大。承俊绕过不知所措的太英,一把夺过遥控器,关掉了电影。承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好像告诉过你不要到处乱摸吧?”
    “我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想不到一下子打开了……”
    太英喃喃自语,根本不介意承俊的抱怨,还宽厚地笑了笑。
    “您继续。”
    承俊真怀疑自己还有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基柱学长的性格他比谁都清楚,像她这样毛手毛脚的愣头青能做好吗?可是以前在这里做事的已经被解雇了,情急之下也只能找到这样的韩国人了,暂时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不无怀疑地打量着太英,没办法,还是把钥匙袋递给了她。
    “上午家里常常没人。你要在两点之前做完家务,现在先清理一下冰箱。他很挑食,所以你要按照写在那边的品牌去买。家务……”
    “我现在就做!从今天开始就算工资,是吧?”
    承俊望着眼前这个目光清澈的女人,把即将爆发的叹息生生咽了下去。灾难性的好奇心,愣头愣脑的性格,喜欢打断别人话头的习惯……
    “真是全了!”
 

巴黎恋人
 
第一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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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黄色包裹上写字显得很困难,圆珠笔转来转去,需要用力按住才能写字。太英抬头看了看,6月19日。啊,6月19日,那时应该到韩国了吧,到时候就能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了。太英正陷入思念中,突然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咣咣的敲门声。太英吓了一跳,赶紧熄灭台灯,盖上被子。
    “我知道你在家里,你听好了,我再也不能宽限你了,要么交房租,要么搬走,周末之前考虑好!周末之前!”
    太英就像虫子为躲避人群藏起来似的,屏声敛气蹲坐在房间角落里,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才轻轻探出头来。
    “好像是催房租的,我没听懂。就算能听懂,我也不要听懂。”
    她打了个寒噤,自言自语,一边嘟囔着一边站起身来走向窗户边,然后打开了经常放在手边的录音机。
    “我真想像其他留学生那样为房租担心!这里月租很便宜,根本不可能拖欠!视野这么好,巴黎的夜晚就像撒满珍珠似的!我真想跟你们分享!”
    然而,太英眼里的风景却“根本不是这样”。撒满珍珠般的巴黎的夜晚,对于太英居住的狼狈房间来说,简直是一种难以想像的奢侈。叨念着这样虚幻的梦想,太英叹息着关掉了录音机。然后取出磁带,放在桌子上面的包裹箱里。明天,明天就要把它寄到汉城了,寄给日夜思念的亲人们。想到这里,她的嘴角轻轻扬起了微笑。
   
    基柱拿着望远镜看着公路,他已经看了几个小时了。承俊默默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然后来到他的身边。尽管听见身边有人朝自己走来,基柱仍然置若罔闻,他的全副精力都集中在下面的街道上。
    “有什么事?你说吧。”
    “时间到了,现在必须出发……”
    听完秘书的话,基柱哼的一声笑了,视线还盯在望远镜上,说道:
    “我也有手表。”
    承俊受不了基柱岿然不动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到底在看什么?”
    “欣赏女人。”
    听了基柱的玩笑话,承俊呵呵笑了。
    “一般来说,欧洲人因为古风犹存,而且接受日照较少,所以都喜欢浓郁的色彩,对吧?”
    基柱没头没脑地谈起了颜色的话题,承俊摇了摇头,接过基柱递来的望远镜,反问道:
    “从市场调查组上交的材料来看,的确如此,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从统计厅下载资料,然后原封不动地交上来,而且还是去年的资料。你去告诉他们,要想继续做下去,最好不要耍小聪明,多动脑子多跑腿。还有,明天上午召集各直销店经理开会。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却只有5辆我们的车经过这里,是不是很丢人?”
    基柱快步走开,承俊跟在后面担忧地问道:
    “哦,对了,昨天刚刚上班的钟点工怎么样?”
    “这女人叫什么名字……?”
    “姜太英,对,叫姜太英。”
    “还不错啊?
    “太难了,找个既年轻漂亮,厨艺又好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过段时间看看就知道了。”
    基柱像往常一样冷漠,承俊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说道:
    “她看上去有些毛手毛脚,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希望如此。”
   
    拿着秘书交给自己的目录,太英仔细搜索不敢懈怠,几乎把偌大的商场转了个遍。转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目录上写的果汁,太英嘴里不禁连发牢骚。当她看见价目时,牢骚顿时变成了尖叫:
    “怎么这么贵?难道里面放了金粉?”
    更让太英震惊的是奶酪,她一边把高价奶酪放进购物筐,一边情不自禁地唠叨着:“这就能买其他牌子的两个了。”
    挑选擦玻璃用的洗涤剂时,太英心里又生出几分怀疑,从而替代了先前的不满和抱怨。
    “玻璃一定要用这个擦吗?这男人是不是变态呀?”
    太英想到了打扫完房间后随之而来的愉快,这样的想法也就没有持续太久。她急急忙忙地赶回别墅,想想家务完成之后可以享受属于自己的快乐,心里就更高兴了。泡泡浴,对,今天要洗一次泡泡浴。
    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好不容易做完了家务,太英怀着满腔期待进了浴室。坐在满是泡泡的浴缸里,美妙的心情实在难以言表,还有甜美的葡萄酒……如果人生永远如此,那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羡慕?太英咽下一口葡萄酒,恍恍惚惚中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咕噜——葡萄酒滑过喉咙咽下去,那感觉美妙极了。太英正想再喝一口,不料杯子却陷进了滑溜溜的泡沫中。
    “哎呀!”
    太英在浴缸底部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杯子。她倒提着长长的葡萄酒杯,清出里面的泡沫。这时,她感觉酒劲已经过去了。“好,现在该干点儿别的了。看看电影怎么样?很好。这么好的家庭影院放着不用,实在是对好机器的大不敬呀!”
    《罗马假日》太英已经看过不下几十遍了,然而像今天这样舒展着双腿躺在高档沙发上,一边品尝着可口的咖啡,一边欣赏电影,今生今世这还是头一回。也许正因如此,纵横罗马古城的奥黛丽·赫本显得更加可爱了,就像天使一样。太英神情恍惚地看着电影,心满意足地微笑,按着遥控器不断重放那一个个精彩的场面。啊,真好!如果每天都能这样生活该多好!
    然而,就在电影结束的同时,幻想也随之结束了。太英站起来把花插进花瓶,又把花瓶放在客厅桌子L,然后像往常一样认真写好便条贴在冰箱上。当她最后检查一遍是否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时,她的目光落在了钟上——两点。
    “两点?已经两点了?”
    “哎呀!”
    太英着急了,连忙洗好自己用过的咖啡杯,又把自己弄乱的餐椅整齐地摆放在桌子旁边,然后整理好提包。还没走出几步,太英又返回来,抓起桌子上的纸币跑了出去,嘴里嘟哝着“差点儿忘了拿小费”。
    基柱走到冰箱前,在固定的位置上拿出了果汁,和平常一样咕噜噜地喝着,关上了冰箱门,这时他看见门上贴了张便条。基柱从口中移开瓶子,含着满满一口果汁,读完了便条。
    冰箱里果汁的有效期到昨天。您告诉过我不要随便扔东西,所以我没动。已经变质了,请您不要喝。
    基柱呆呆地望着便条,猛地把含在嘴里的果汁吐了出来,仿佛喷泉一般。
    “噗!”
    然后,一系列的便条更让基柱哭笑不得。有一天,卧室挂上了十来岁少女喜欢的蕾丝窗帘,他看见这样的便条。换一换窗帘,您觉得怎么样?现在用的窗帘太老气了,我个人推荐蕾丝窗帘。
    基柱紧皱眉头,抚摸着蕾丝窗帘。没过几天,卫生间里又发生了一件令他震惊的事情。睡觉醒来,基柱搔着头发坐在马桶上,突然发现了眼前的便条,感觉就像挨了当头一棒。
    这是带香味的卫生纸。您闻闻,喜欢吧?里面含有薰衣草成分,利于柔软皮肤。
    基柱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卫生纸散发出一种既不是香皂味也不是香水味的怪味,甜丝丝的味道实在难以形容。鼻子里嗅着这么奇怪的味道,基柱清醒过来,想到这些卫生纸将要擦过自己的臀部,不禁皱起了眉头。
    我换了新咖啡,还赠送一只玻璃杯,您会喜欢的。
    基柱无情地把速溶咖啡和附赠的玻璃杯扔进垃圾桶,感觉自己的耐心正逐渐消失。后来,当女人的便条贴上了他的相框时,他终于爆发了忍耐已久的怒火。照片上的自己正跟无比疼爱的外甥秀赫在打冰球,而如今,相框却碎了。
    我不小心打碎了,很贵吧……请您再买一个一模一样的,钱就从我的工资里扣。
   
    望着照片上秀赫灿烂的笑脸,再看看眼前摇曳在破碎镜框里的照片,基柱的表情僵住了,他把贴在相框上的便条撕下来,塞进了第二个抽屉。抽屉里的便条已经堆得很高了,现在,又一张新的便条忽忽悠悠地飘了进来。
    素未谋面的钟点工留下的便条,他竟然一张不漏地收集在第二个抽屉里。低头看看这堆便条,基柱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毫无用处的便条,为什么还不扔掉呢?一个除了名字什么也不知道,甚至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样的做法与平常的自己实在是相去甚远,所以基柱更加难以理解,疑心也越来越重。基柱思索半天,仍然想不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答案,他耸耸肩膀,关上了抽屉。这个问题不需要立刻就得到答案,当然没有必要为此苦恼。
   
    太英正兴高采烈地踩着踏板,却猛然停了下来,嘴里哼哼呀呀唱着的歌儿也突然问消失了。家门前堆满一大堆不知从哪儿拖来的东西,好像在哪里见过。不知道为什么,太英脑海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听见房东让人把东西搬进仓库的声音,这才明白过来。
    “等……等一会儿!你们干什么?这不是我的东西吗?”
    太英跳下自行车,像疯了似的跑过来。房东看见太英,嘴巴噘得更高了,神情冷漠地说:
    “房租已经拖欠三个月了,你交完房租我就把东西还给你。”
    “你……你是说房租吗?”
    太英两手前伸,就像求情一样,拼命回想着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单词,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会交的……下周……不,下下周。”
    “你要是没钱,就去卖身!”
    “卖什么?你说卖什么?”
    房东狠狠地瞪着太英,从她手里一把夺过钥匙,回房间去了。事情发生在刹那之间,太英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然而冲击没有持续太久。心底升腾的愤怒让太英握紧了拳头,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太过分了!下水道每天都堵,动不动就停电,有个乞丐公寓就可以随随便便欺负人吗?”
    到了最后,太英气急败坏地跑到门前,拿拳头狠狠地捶打房门。
    “喂!开门!我要告你!喂!”
    一点儿用也没有。任凭太英怎么捶,怎么喊,根本就没人看她一眼。也不知道支撑了多久,太英垂下疲惫的胳膊,有气无力地坐在台阶上。身在这片陌生的异国土地,竟然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不管怎么说,以前还有个破烂地方可住,现在呢,她该何去何从?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落山了。太英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巴黎市内路过一座熟悉的桥时,她停下了脚步。把手里的自行车停在一边,
    太英靠着栏杆凝望河水。
    “天啊,从家里被人赶出来,存折上又没钱。”
    太英慢吞吞地翻着口袋,竟然摸到一枚硬币,一枚熠熠生辉的硬币。
    “能干什么呢?”
    她唠唠叨叨地抱怨,接着又重重地叹息。就在这时,太英突然听见哪里传来了小提琴声。她缓缓地转过头去,看到不远处有个男人正在演奏小提琴。路过的行人被这凄美的旋律所吸引,纷纷停下脚步。
    太英也推着自行车走过去,欣赏起了音乐。太英听了许久,终于想到把伙伴一样时常陪伴在身边的录音机拿出来。
    “无名的乐师正在街头演奏,你听听吧。”
    她把录音机向前推了推,于是,飘散到天空中的音乐便被收进了录音机。
    “喜欢吧?每当此时,我就感觉自己来巴黎是来对了。这里的人多亲切啊。我居住的公寓,女主人名叫凯瑟琳,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名字,她显得更亲切了,有位女明星不也叫这个名字吗?凯瑟琳·德纳芙,你都不知道她有多热情。”
    再次对着录音机唠叨,太英心情复杂起来,鼻尖酸酸的,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积满了难以言传的沉重感。太英把攥在手里的硬币扔进乐师面前的帽子里,推着自行车缓缓挪动着脚步。这样揪人心魂的小提琴不能再听下去了,酸酸的、红红的不仅是鼻尖,还有眼睛,真的不能再听下去了。
 
巴黎恋人
 
第二章 那个男人思念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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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摆摊做生意的人们在夜晚的毕加乐街头奔走。阳美在街头一角占了个位置,太英蹲在旁边,正狼狈不堪地撕咬着在自行车车筐里灌了一天凉风的法国贝贵提长条面包。
    “怎么连条内裤也不带就跑出来了?”
    阳美一边责备太英,一边努力招呼行人过来买烟。太英像个挨了训的孩子似的蹲在旁边,嘴里嚼着面包还不忘看阳美的脸色。不管怎么说,阳美是她在巴黎认识的惟一的朋友。在阳美面前一定要装得可怜些,只有这样,今天夜里才不至于在外面喝西北风。
    “这人根本就不讲理,我什么办法也没有。你不知道那个女房东多么可怕。”
    “女房东可怕,我就好欺负了?我的房间那么小,一个人住都伸不开腿。”
    太英轻轻抬头,看见阳美噘着嘴伸出一条腿,于是她用头蹭着阳美的腿苦苦哀求。
    “求你让我住几天吧,就住几天,阳美啊,嗯?”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叫我米歇尔?”
    啊,她肯定会答应的。找到感觉的太英越发娇滴滴地纠缠起阳美。
   
    “米歇尔!米歇尔,米歇尔,米歇尔!求求你了。”
    “哎哎,你怎么总是妨碍我做生意啊?”
    “哦,来客人了。”
    听太英一说,阳美赶紧转过头去,换了副表情迎接买烟的男人。
    “韩国香烟喽13欧元!谢谢!走好!啧啧,长得还不错!”
    把烟递给男人后,阳美把注意力转移到太英身上,太英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
    “那个男人怎么样?你不是说他是个大富翁吗?”
    “是啊,可我没见过他的面。从衣服和家具来看,应该是个很有品位的男人,而且很有风度,小费给得很及时。不过他好像是个挑剔的人,听说我已经是第四个了。不过我这么完美,不可能被炒鱿鱼啦。”
    太英讪讪地笑笑,耸了耸肩膀。阳美叹息一声,想起那被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得满满当当的房间。一个人住都翻不开身,再加上太英姐姐,天啊,她仿佛看见了今后很长时间内即将面临的重重困难,一定跑不了。
   
    今天,基柱比平时早下班回来。他像往常一样打开衣柜门,眉头在刹那间皱了起来。蓝色衬衫中间像斑点一样夹着一件白色的衬衣,就是这件白色衬衣激怒了他。基柱不耐烦地整理好衬衣,来到了项客厅。
    刚坐在沙发上,他就注意到桌子上的花瓶,确切地说,是花瓶里满满的一束花吸引了他的目光。眼睛紧紧盯住花瓶,基柱把手伸向放遥控器的地方,却没有摸到遥控器,他转过头去,原来一直放在老地方的遥控器跑到露台上了。他皱着眉头走向露台,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等离子显示屏。然而事与愿违,画面上播放的电影是《罗马假日》。顿时,基柱想看电影的念头消失得无影无踪。关上电视,走进家庭酒吧,基柱把手机贴到了耳边。接通信号音响过几声,承俊接了电话。
    “是我。鲍狄埃社长那边的动向你了解到了吗?”
    “我现在就去,学长。”
    “我是那么狠心的资本家吗?现在上班时间已经结束了,明天在办公室向我汇报。家里的钟点工还得再物色一个,最好快一点儿……怎么不说话?”
    “你……不满意吗?”
    基柱坐在吧台上,倒了一杯葡萄酒,边喝边说道:
    “太差了。哪怕是长得难看的老太太也行,一定要找个能做好家务的人。”
    “能打扫卫生的人很多,可是会做饭的不太容易找……”
    “所以我才让你找嘛,再找找看。”
    挂断电话之后,基柱发现了贴在冰箱上的纸条。
    这所房子从早晨到正午光线最好。我把鱼缸挪到窗户边了,怎么样?让鱼也能见到下午的阳光。
    基柱慢慢地来到客厅,坐在桌子上看着鱼缸。宁静的水里,鱼儿游泳,现在看来竟然感觉有些陌生。一直住在这座房子里,却从未意识到家里有个鱼缸。他慢慢地品尝着葡萄酒,抚摩着饱含真情的便条。奇怪的女人。从未见识过的富有个性的女人。
    然而当他想到混杂在蓝色衬衫中间的白衬衫,基柱又坚定了决心。他最讨厌身边的东西乱糟糟的没有秩序,何况这还是自己的家,就更不用说了。
    “然后呢?”
    “我只能瞎说了:‘正在谈判中,进行得很顺利,没有任何问题。…
    “你越来越会撒谎了。秀赫有没有往办公室打电话?”
    “我去过他的公寓,只有一堆邮件。好像很久没看见他了。”
    听承俊这么一说,再加上秀赫不接电话,基柱不由得担心起外甥来。秀赫就像吉普赛人一样四处流浪,突然断绝联系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如今他已经长大,不需要再为他担心了,可是基柱还是不能不为他操心。
    “难道又生病了?钱该用光了吧。”
    基柱自言自语,然后把家里的钥匙递给承俊,继续下达指示:
    “书桌抽屉里有张信用卡,你给我拿来。哦,还有!”
    “今天下午的行程全部取消。”
    “今天下午的行程全部取消。”
    基柱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看着几乎与自己同时说出同样内容的承俊。
    “现在你已经熟门熟路了?”
    “书房里的狗,呆上三年也能吟诗作对。”
   
    裙子本来就很短,还总是向上卷,太英不高兴地噘起了嘴巴。任她怎么往下拉,却都遮不住露在外面的大腿。阳美正好关上大门往回走,太英赌气地对她说:
    “没有长点儿的裙子吗?”
    “哎呀,你把裙子当成麻花糖啊?别再往下拽了,绝对不会变长的。你不喜欢就脱下来。”
    “我的裤子都穿了一个多星期了,还怎么继续穿啊?”
    “别哕嗦了,走吧。”
    太英几乎是被阳美推着走在前面,不由得叹了口长气,衣服这么不得体怎么做家务?真是急死人。不过她很快就振作起来,精神抖擞地去了她做家务的别墅。今天一定也有美味的葡萄酒和名画在等着她吧。
    她像往常一样打扫卫生,用干抹布擦书桌,然后把剩了一半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当她擦拭到家庭影院时,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打开了遥控器。伴着雄壮的音乐,展现在眼前的是《宾虚》的赛跑画面。太英赶紧关掉,然后在DVD柜中寻找《罗马假日》,可是没有找到。太英有些失望,当然失望是暂时的,当她看见陈列柜里的一大串目录时,情不自禁地咧嘴笑了。
    “《天伦梦境》、《路》、《热情如火》、《欲望号街车》、《日瓦格医生》、《上帝创造女人》,看来这人还挺有品位的?哦?找到了!”
    太英找到了《罗马假日》,用一次成像照相机拍下了题目,然后清清嗓音,在录音机里留下了今天的记录。
    “那个男人,品着葡萄酒看老电影。深夜里独自欣赏老电影的人是浪漫而……嗯……孤独的人。那个男人怀念的是……初恋?初吻?”
    她正自言自语地沉浸在想像中,突然听见门口传来有人旋转钥匙的声音。太英大惊失色,赶紧把录音机藏到桌子下面,然后扑腾站了起来。来人是第一天来这里见过的那个男人。
    “哦,您好,好久不见了。”
    “这个时候你在这里干什么?”
    太英悄悄避开男人满是疑惑的目光,找了个算不上借口的借口——
    “浴……浴室……打扫的时间稍微长了些,到处都乱糟糟的……”
    “本来我也正想联系你呢。房主说他不大满意。我雇你的时候不是说得很明白吗?他是一个很敏感的人,需要格外留心。”
    “不大满意?怎么可能……”太英心里猛地一沉。
    “哦,那他到底对哪部分不满意,请您说得具体……”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虽然不知道你能做到什么时候,但还是请你多费心。”
    望着深受打击似的耷拉肩膀的女人,承俊问道:
    “你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什么?啊,不,我正要走呢。”
    说不定又要被炒鱿鱼,太英还没有从打击中清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拿起背包走了出去:究竟又做错了什么?想到自己很可能又要被解雇,太英的眼眶里热乎乎的,她茫然地来到大街上,使劲蹬自行车。因为她知道,要想不让自己哭出来,就必须拼命运动。为了忍住大哭一场的欲望,她只能借助电影的力量。她在书店里欣赏电影杂志和海报,直到太阳落山。
    “把钥匙给我。没在花盆下面啊?”
    看着突然伸到面前的一只手,阳美抬起头来,正好撞在太英的手掌上,太英看上去很憔悴。
    “冤家,呆会儿一起走吧,今天我早点儿回去。”
    太英又夹着一本电影杂志。阳美咂了咂舌头,一把夺过杂志责怪道:“怎么总买这种杂志,你又看不懂?”
    “我就是想看上面的照片,怎么了?”
    两人正在争吵,阳美的男友来到她们身边。阳美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冲着太英挤了挤眼睛,然后就跟男友一起消失了,把摊子留给太英自己。临走只说了一句话:“如果想上洗手间,可以用旁边酒吧里的。”
    太英独自留在小摊上,一边往下拉着不停卷起的裙子,一边环顾四周。几个男人瞟着太英走过去,他们的视线让人感觉很别扭。太英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努力回避他们的目光。这时,她听见一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太英吓了一跳,转头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哎呀,吓我一跳。”
    太英嘟哝道。突然,车窗落了下来,一个面目狰狞的中年男子搭讪道:“不错啊!小姐多少钱一晚?”①
    “多少钱?什么多少钱……哦,您是说香烟吗?”
    太英想起自己是在卖摊床上的香烟,于是赶快回答。
    “3欧元,韩国香烟!”②
    男人顿时变了脸色,仿佛听见了难以置信的事,索性走下车来。
    “真的这么便宜吗?”④
    “便宜?别装大款了。你买不买?”④
    “我买,跟我走吧。”⑤
    男人大步走过来,无拘无束地摸起太英的头发,然后狰狞地笑笑,感叹不已:
    “东方女人真像娃娃似的。”⑥
    直到这时,太英才发觉不大对劲,胆怯地后退了一步。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你干什么?”
    “你怎么了?我不是问过你多少钱了吗?”①
    太英用力甩开男人抓住自己的手,往四周看了看,衣着性感而怪异的女人排成了长队。天啊,什么多少钱!
    “原来是这样?1000欧元!但是,我不愿意!10000欧元也不行,N0 1No!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②恶心死了!”
    太英越想越气,就算自己的衣服有些过分,可也不能把我当成那种人啊!太英一把推开目瞪口呆的男人,飞快地冲进阳美所说的酒吧。
    遭到东方女人臭骂的男人站在街道中间,望着女人离去的背影,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他环顾左右,发现了女人卖的东西,大骂一通之后,往乱糟糟的摊子上狠狠地踹了一脚。摇摇晃晃的摊子倒在了路上。男人仿佛还不解恨,又把车往后倒了倒,散落一地的货物被轧得粉碎。
    “满嘴蒜味的东方女人竟敢蔑视我,倒霉的女人!还有上次在鲍狄埃社长面前鄙视我的韩国鬼子,黄皮肤小眼睛的东方人都是这么讨厌!”
   
    “咣当”,车体微微晃了一下,车轮底下好像压住了什么东西。开车还从没听见过这种声音,再说这么光滑的路上也不能有什么垃圾啊?基柱感觉很意外,打开车门下了车。看见一个挂着“玫瑰人生”招牌的酒吧,便走了进去。
    “先生今天没有来。”
    侍者向用完洗手间离开酒吧的女人眨眼示意,一边把酒杯递给基柱。
    “一直联系不上啊。”
    基柱喝光了整杯酒,强忍住失望。他是怀着试试看的心态来这里的,结果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侍者不以为然地说道:
    “可能去旅行了吧,他不是经常这样吗?”
    “算他运气好,我要是老板,早就把他解雇了。”
    “不好办啊,因为女人都喜欢他。”
    基柱笑着看了看自以为是的侍者,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和一张信用卡,对侍者说道: 一
    “你把这个交给他。”
    “是”,侍者连连点头,又给基柱递过来的酒杯添满了酒。
 
巴黎恋人
 
第二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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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玫瑰人生”酒吧上完厕所后,太英小心翼翼地来到大街上,她想看看刚才那个恶心的男人是否已经离开,不料展现在她面前的情景远比那个男人更加残忍。就在她上洗手问的短暂时间里,阳美的摊子倒在地上,变成了破烂。惊讶过后,太英眼睛里直冒怒火。当太英发现那辆把摊子轧成碎片的汽车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怎么回事?谁呀?哪个家伙干的好事?”
    太英高声叫嚷着往车里一看,里面没有人。
    “你今天死定了!不过,当务之急是证据,保留证据!’,
    太英疯了似的翻找背包,掏出一次成像照相机,刚要拍照片,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又在背包里翻了起来。
    “录音机,跑哪儿去了?录音机!”
    她把背包翻了个底朝天,又抖落一遍,还是没找到录音机。平时总带在身上的,到底跑哪儿去了呢?啊!在别墅时,秘书突然进来,自己吓了一跳,藏在桌子下面忘记拿了。
    但她没时间责怪自己的愚蠢行为。匆忙拍完照片后,太英把一次成像照相机里吐出来的照片叼在嘴上,使劲摇晃着闪闪发光的车把手。果然不出所料,警报器顿时发出嗡嗡的叫声。“只要他不是聋子,就不可能听不见!”
    “怎么了?①”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冷冰冰的声音。你来了就好!太英等待已久似的,猛地转过头去,寻找声音的主人。哎呀,没想到这个法语流利的男人竟然也是个东方人。太英的惊讶没有持续太久,狼狈的摊子又点燃了她的愤怒,她大声叫道:
    “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看没看见这个?’’
    “看见了。”
    男人回答得泰然自若,太英不禁瞪大了眼睛。天啊,韩国话?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大声喊出的也是韩国话。
    “你是韩国人吗?太好了。你好好看看,你的车到底做了什么。你这漂亮的汽车把我的饭碗砸了!”
    “我的车现在停在路上,而在路上的经商行为是违法的,所以要是论起过失来,你也应该承担百分之五十的责任。”
    面对这种饭碗能否保住的局面,他竟然谈什么违法不违法。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男人入时的打扮更让太英怒火中烧,她恶狠狠地叫道:
    “你没听懂吗?这是我的饭碗,我就靠这个摊子吃饭睡觉,你赶快赔我钱。”
    “我不能赔你全部,只能赔一半,多少钱?”
    “哼,又是这句话!多少钱,这话最近我听过很多次了?我很讨厌这句话。你真的那么有钱吗?那就赔吧,我想要你赔一亿,怎么样?”
    男人默默地注视着她,不无失望地说道:
    “你开玩笑吧?”
    “哈,你这个人!非要我使出江陵女人①的性子来吗?大叔,道德课上你都学什么了?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先说一声对不起吗?你却先问多少钱?你说话的语气真差。”
    “你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好听。一亿我不能给你,找个差不多的数额吧。”
    看来男人不想继续跟她纠缠下去了,他摇了摇头,拿出钱包来。可是现金没有了。
    “你会开车吗?”
    “什么?”
    “我现在没有现金。我刚刚喝了酒,所以你来开车,费用一起算给你。”
    男人不等她回答,就把钥匙扔给了太英。太英稀里糊涂地接过钥匙,注视着男人坐到副驾驶位子上闭着眼睛的样子。他理所当然地坐在座位上,双手抱在胸前。太英看见他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然而拿在手中的钥匙却总在诱惑她。她仿佛听见心底有个恶魔摇着尾巴诱惑她的声音:
    “喂,姜太英,你什么时候能有运气开上这么好的车?何况人家还付给你驾驶费!你还犹豫什么?”
    “好,好吧,走。”
    “车不错啊,是你的吗?”
    基柱眼望前方,不置可否。女人悄悄瞥了他一眼,又问道:
    “这不是你的车吧?”
    基柱不愿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太英曲解了他的沉默,嘴里不停地嘀咕,甚至还轻率地摸了摸他的衣服,本来她的平语①就已经让人难以接受了……基柱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就对了,你看看,你看看,不懂的人还真让你蒙过去了。这衣服也是冒牌货吧?我一看就知道了,摸上去果然不一样。真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搞来的。”
    “喂,哎呀,真想把你的嘴封上。”
    “在下一个十字路口向左转。”
    “哎哟,好可怕呀,你的话里插刀了?你家到底在哪儿,在哪个小区啊?”
    “拉德芳斯郊外。”
    自言自语的太英一听“拉德芳斯”,立即面露喜色。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正好有事要去那边,我可以先去那边一下吗?”
    说完,不等基柱回答,她就加快了车速。女人停车的地方正是基柱家门前。难道如此凑巧?他摇了摇头。
    “你说先去什么地方,就是这儿吗?”
    女人把背包放在驾驶席上,痛快地回答说:
    “我马上就来,你稍等一会儿。我先把丑话说到前头,你的车牌号我已经记下了,你就不要打什么主意了。”
    “你真的住在这儿?”
    “是的,我就住在这里。你不要动,在这里等着。”
    然后太英头也不回地跑进房子。望着女人消失的背影,基柱犹豫片刻,也跟着进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基柱咬牙切齿地从大门进去,推开半掩的门找到了灯。伴随着啪啪的开灯声,偌大的客厅里,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他看见女人惊恐地蹲在桌子旁。他的出现让女人大吃一惊。太英不停地吧嗒着嘴。
    原来真是这样!基柱愤怒不已。到底是谁拿着自己家的钥匙如此随心所欲?他感觉自己的额头正因愤怒而冰凉,便冷冰冰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女人猛地站起身来,大喊着朝他走过来。
    “你为什么要进来,我不是要你在车里等着我吗?”
    “我问你在干什么?”
    “赶快出去!你竟敢私闯民宅!”
    “这种话好像不应该对我说!”
    女人没明白他的意思,匆匆忙忙地把灯关掉。
    “我不管你是爬、还是走,赶快出去!”
    基柱重新把灯打开,压抑着心底的愤怒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怎么会有这个房子的钥匙?”
    “既然我拿着钥匙,就说明我有这个资格。”
    “我问你怎么会有这个房子的钥匙!”
    “你没看清楚吗?这,这里是我,我的家!”
    “你的家?真不要脸!”基柱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么说你就住在这里了?”
    他盯着这个开口就是谎言的女人,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录音机和照片上。基柱一把夺了过来。
    “你于什么?放下!”
    太英挥舞着手臂,想把被基柱抢走的东西夺回来。基柱紧紧抓住太英的手腕,将她制止住了。当他看见抢过来的照片和便条时,他惊呆了。就像写信一样,精心写在记事本上的便条,难道是她写的?
    “是你吗?”
    “你说什么?放下,我们走吧。你不是要回家吗?赶快去你家,把钱给我。我必须拿到钱。”
    女人急匆匆地走到门口。基柱叹息着坐到沙发上,解下了领带。女人转头看着他,扯着喉咙喊道:
    “你干什么,还不快走?”
    “坐下,喝杯咖啡。”
    “你疯了?”
    “如果你不喜欢,那就喝点儿别的?”
    “别开玩笑了,赶快起来。我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好!那我们就进入正题。你连蓝色和白色也区分不出吗?衬衣混在一起,我看着很别扭。”
    女人瞪大眼睛。基柱狠狠地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
    “我喜欢我看过的电影碟片和遥控器都放在原来的位置上,而且我对那花儿一点兴趣也没有。”
    女人就像被锤子击中了似的,脸色铁青。
    “还有便宜咖啡和蕾丝窗帘,我不喜欢那些东西,你好像没有资格改变主人的生活方式。你觉得呢?”
    “这个,我……”
    看着女人张大了嘴巴,基柱冷冰冰地说道:
    “简单说吧,你被解雇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女人铁青着脸,呼吸也不通畅了。基柱一边看着太英,一边从书桌抽屉里取出现金,扔到桌子上。
    “这是我对你的赔偿,应该够了吧?”
    女人呆呆地站着,不置可否。
    “少吗?”
    “不,很多。”
    女人双手颤抖着,从一沓纸币中拿了一半。
    “那些东西不是我的,所以我收下您的钱。未经许可擅自进来,我很抱歉。如果您不想因为我私闯民宅而叫警察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是不是先把钥匙留下再走人呢?”
    女人紧紧咬着嘴唇,很快就把手中的钥匙放在桌子上,然后慢慢地离开别墅。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基柱仍然未能从座位上站起来。保持着送走女人时的姿势,他坐了许久。一抬头,他看见了女人留下的钥匙。女人好像被别人抢走圣诞节礼物似的失望眼神,还有放下钥匙时的样子,一一浮现在基柱眼前。想到这里,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里生出隐隐的刺痛感。
    他的处理方式非常正确,女人和他都会这么认为,但他心里却与大脑说着不同的话。基柱咂了咂嘴,转过头去,突然发现女人留下的便条:
    “您还没有回来,我落了东西在这里,所以未经允许就进来了。灯是我打开的,请您不要吃惊。哦,对了,明天气温反差较大,多穿些衣服。”
    简短的字句再次刺痛了基柱的心。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仿佛错过什么重要东西似的心情。是,似乎又不是。女人那泪水盈盈好像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眼睛紧紧揪住他的心,不肯放开。
    他不喜欢。
    这种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感情,他真的不喜欢。
   
    第二天早晨,基柱走出别墅,打开车门准备上车。刚刚坐上驾驶席的刹那间,他意外地发现座位上有个东西,他顿了顿。一个黑色的背包占据了驾驶席。他随即就意识到背包是姜太英的,于是他一把扔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朝办公室开去。基柱想着那个女人,心里像虫子蠕动似的瘙痒起来。但他果断地抛弃了这些情绪,开始埋头工作。
    午饭时间刚过,承俊带着好消息走进他的办公室。看着笑嘻嘻地走来的学弟,基柱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便把正在审阅的文件推到面一旁。
    “莫非有什么好消息?马赛汽车?”
    “鲍狄埃社长正式邀请我们共进晚餐,今晚7点。”
    下在游泳池里的赌注终于如愿以偿了。基柱把笑埋在心里,打听起了另外的问题:
    “看来他也不是没有头脑的人,听说他夫人还是韩国侨胞?”
    “这倒是真的。这是鲍狄埃夫人的履历,那么找谁做搭档呢?”
    基柱看了看承俊递过来的履历,目光停在其中一行。
    “1960年生于江原道江陵……”
    江陵?忽然之间,有个声音掠过基柱的脑海,那是面对粉碎的小摊子撕声裂肺地呼喊的声音。
    “哈,你这个人!非要我使出江陵女人的性子来吗?”
    “你有姜太英的电话吗?”
    听见这个意外的要求,承俊面露惊讶之色。基柱不对秘书做任何说明,顾自陷入了沉思。这次晚餐他要带的礼物是鲜花,而且不是普通的鲜花,是从韩国空运来的花儿,她应该会喜欢的。是的,鲍狄埃的夫人没有理由不喜欢,能够唤起人们回忆的花儿总有着特别的香气。
 
巴黎恋人
 
第二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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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完语言学校的课,太英有气无力地离开教室。她平时听课很认真,今天却是似听非听,有些稀里糊涂。讲师似乎看出了太英的走神,差点儿没让她当众出丑。今天上课的内容是用形容词描写自己认识的人。太英不知就里,只顾埋头想事。讲师点名让太英起来描述,恍恍惚惚中浮现在脑海里的正是那个男人,那个冷冰冰地将自己解雇的男人。
    如果用形容词来描述这个男人,她想到的只有怪僻、可恶、暴躁,还有不满!尽管对男人做出如此残忍的评价,心情仍不能有所缓和。好容易找到一个维持生计的工作,现在却被解雇了,就算发泄完了心里的愤怒,生活状况也没有丝毫的改观。
    太英哼哼呀呀地走了好久,又来到她常去的广场,在喷泉前停了下来。她习惯性地掏出一枚硬币,对着紧握在手心里的硬币悲壮地说道:
    “如果把这些硬币攒起来,几乎能买十个贝贵提长面包了。这是最后一回!''
    仔细想了一会儿,最后做出了决定,太英大声喊道:
    “给我一份工作!谁给都行!就算那个倒霉男人给也无所谓!”
    她用力一扔,硬币落进了喷泉池。太英吸了口气转过身去,突然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前任雇主正呆呆地盯着她。这男人怎么会在这儿!哎呀……哎呀……等一等,刚才许什么愿来着?
    “为什么这么吃惊?”
    “哎呀,早知道这样我就许别的愿了。”
    “什么?”
    “没,没什么。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难道你跟踪我?”
    “你看我像那么无聊的人吗?我想找个凉快地方,跟你重新签定雇佣协议。”
    “雇佣协议?”太英轮番打量着男人和喷泉,嘴张得有瓢大。
    根据太英的要求,基柱提议的“凉快地方”最终定在曾经解雇过太英的那家露天咖啡厅。太英像个凯旋的将军,理直气壮地走进咖啡厅,傲慢地坐在座位上,哗啦哗啦地翻看菜单。她挑出一样最费时间的食物,指着菜单理直气壮地说道:
    “这个!五分钟!”
    咖啡厅老板面露难色。
    “这个很费时间的。”
    “不,不,就五分钟!OK?”
    老板无话可说,紧皱着眉头离开了。太英痛快极了,瞪着老板离去的背影,然后把目光转向对面的前任雇主。
    “你说过我可以随便点我想吃的东西,是吧?”
    “可这里并不怎么好啊?”
    “我知道,不过刚才你说的事,我为什么要答应呢?”
    突然出现在身边,还要求共进晚餐,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建议难以理解,于是太英又问了一遍。
    “首先这事比你卖烟要好得多,而且你私闯民宅也是重罪啊。”
    “你在威胁我吗?在我这里可行不通。把包给我。”
    “除去准备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他根本不听别人说话,显得既无奈又认真。于是太英改变了主意,反正自己也没事可做,只要不是犯罪,没有理由拒绝,何况她又想起了曾经愉快地工作过的那幢别墅。葡萄酒和家庭影院仿佛又在某个地方召唤她。
    “那么我能得到什么呢?”
    “在适当的范围内,我会付给你报酬的。你说吧,要多少钱?”
    “你让我重新工作吧。听起来好像很奇怪,不过我很喜欢到你家里工作。有好多好多的书,还有好多DVD,空调的风也很大,而且还不用我花钱。”
    女人小声说道。基柱哈哈大笑,原以为她只是有些吵闹和卤莽,看来她还是个没有经济观念的女人。
    “这就是全部吗?我还可以给你钱的。”
    “那么,你愿意为我交房租吗?我被房东赶出来了,现在挤在一个朋友家里。”
    “这个当然。”
    “这个当然”。这话听来真像福音。太英感觉聚集在胸口的什么东西刹那间统统融化了,于是朝着对面的男人轻轻地笑了笑。
    “你的领带和衣服好像不太搭配呀。”
    “怎么可能?很贵的。”
    “很贵的?你用的东西哪样不贵?可是贵不贵跟搭不搭配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太英撇了撇嘴站起来。
    “吃完了,走吧。”
    就在他们离开座位的瞬间,咖啡厅老板急匆匆地跑过来。
    “嗨!就快好了!”
    “我改变主意了,不想等了。OK?再见!”
    太英不无嘲笑地说道,看也不看尴尬地站在一旁的咖啡厅老板,便走了出去。旁边的基柱再次发现今晚雇用的这个女人的确没什么经济观念,但他还是从钱包里掏出钱来结了账。不管怎么样,雇主都应该为雇员的失误承担责任。
    基柱带她去了一家名牌专卖商场,一看就知道里面全是贵重商品。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吃饭,竟然要到这里买衣服,太英心里暗自嘀咕。太英尴尬地坐在华丽商场的某个角落,阴沉着脸环顾四周。基柱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懒洋洋地翻看杂志,仿佛对一切都没有兴趣。
    很快,休息时间结束了。几个女人叽里咕噜地跟他说了些什么,然后拿出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走向太英。于是,苦难的时刻到来了。起先,她感觉自己变成了朱莉叶·罗伯茨,因此满面笑容,然而这种感觉只停留在试穿前两套衣服的时候。从来不敢奢望的衣服来回穿上、脱下,反复几十次,太英不由得烦躁起来。
    基柱仍然毫不在意,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朝尴尬地笑着的太英打个手势,自然是不喜欢那件衣服的意思,要她再试穿别的。霎时,太英的眉毛翘到了天上。当她看见和自己同样疲惫的店老板擦拭额上的汗水时,她的态度才有所转变,接过她疲惫而微笑着递过来的粉红色晚礼服,走进了试衣间。
    “咯吱——”试衣间的门开了。基柱从杂志上移开目光,望着眼前的女人,眼睛随之瞪大了。身穿粉红色晚礼服的太英不像从前那样滑稽了,不,坦率地说,其实她很漂亮。她看上去非常漂亮,甚至让基柱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刚才那个女人。然而,这个女人好像很疲惫,呆呆地站着,并不看他。她只是望着窗外,好像准备立刻冲出去。谁知就连这种漫不经心的表情,也和她身上的粉红色礼服形成了绝妙的搭配。轻轻向上卷起的头发下,露出了颈部和胸部的曲线,还有纤细的锁骨线。天啊!基柱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维,立刻停了下来。当他发现女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时,这才放心了。
    “0K!就这件!”
    就这件?就要这件把肩膀完全裸露在外面的放荡衣服?太英大吃一惊,赶紧反对道:
    “这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这是我喜欢的类型,穿上!”
    基柱的语气非常果断,仿佛他什么都不想听了。这个暴君!太英嘴唇翕动着,却也无话可说,她放心地松了口气,然后对老板轻轻耳语道:
    “我原来的衣服……给我包起来。一定哦!OK?”
    一辆配有司机的豪华轿车等候在外面。轿车飞驰在平坦的公路上。一直盯着窗外的基柱终于忍受不了旁边女人烦躁不安的蠕动。从刚上车,她就像供奉神仙似的紧紧抱着她的购物袋。
    最后,基柱终于抢过太英的购物袋,扔到角落里。
    “难道谁会给你抢走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太英感觉惊慌不已,连忙用双手捂住胸口。
    “太……太暴露了。”
    “别自做多情了,就算再暴露,我也没兴趣。”
    太英脸上红得像着了火,盯着旁边的男人。男人只是目视前方。许久,豪华轿车里只有尴尬的沉默。还是太英忍受不了,开口说道:
    “你犯了个错误,你知道吗?”
    “愿闻其详。我平常不太犯错误的。”
    “我的房租已经拖欠好几个月了。”
    “这是一笔很重要的生意,就算你要我给你买房子,我也会答应的。”
    基柱闷闷不乐地回答道,然后把早已准备好的项链盒递给太英。太英伸手接过来,立刻就打开看。一条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钻石项链,看得太英目瞪口呆。
    "干什么?炫耀你有项链吗?”
    "这可是借来的,别弄丢了。”
    "我真想把它卖掉"
    话音未落,男人凑过来把手伸到她裸露的脖子后面。她知道男人是给她戴项链,但这种近似拥抱的动作还是让人心里七上八下。如果安静坐着不说话,这感觉恐怕会被他看穿,太英就活动起来。转过头去,发现车里竟然有电视机。太英立刻凑了过去,轻轻地摸了摸,问道:
    “这是真的吗?一定很贵吧?”
    男人还是沉默,不置可否。太英看了看他,然后打开汽车一角的微型吧台,从里面拿出了饮料。
    “我可以喝吗?”
    男人仍然不回答。太英就把他的沉默理解为肯定,把饮料一口气喝光,又拿出一瓶,然后跟司机搭话。她用力敲打着隔在他们和司机之间的玻璃窗。
    “师傅,你喝不喝?师傅!师傅!”
    “这是隔音玻璃。”
    基柱实在受不了了,便回答道。太英有些难为情,嘴里嘟哝着:
    “我说什么了?我就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隔音。”
    豪华轿车停在一座中世纪风格的古堡前,执事过来为他们打开车门。太英拖着长长的晚礼服的裙裾下车,立刻被周围的气氛震撼了。天啊!只有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场景!她真不相信自己竟然也会以这样的形象站在这里。站在入口迎接他们的,是一对与城堡氛围极其协调的中年夫妇。
    “欢迎光临。”
    基柱握住鲍狄埃社长伸过来的手,回应道:
    “感谢款待。”
    “从那以后我再没玩过扑克牌。”
    鲍狄埃社长哈哈大笑,并对基柱身边的太英产生了兴趣。
    “很高兴见到您。”
    英俊十足的中年男人向她伸出了手,太英握着他的手答道。
    “我也,哦,不,我也很高兴见到您。
    太英把韩语和法语混合起来,说得极不自然。鲍狄埃的夫人看着太英,表情立刻变得明朗了。她与太英目光相对,用韩语笑着说道:
    “我很高兴。”
    对面的东方女人竟然说起了韩国话,太英也无比惊讶。
    “哎呀,您是韩国人?”
    仅凭被招待者中有太英这么一个韩国女孩,气氛就已经很好了,晚餐气氛也相当热烈。在遥远的异国土地上,已经好久没见过韩国女孩了,这让鲍狄埃夫人很高兴,何况刚才又知道了,她和自己出生于同一个地方。进餐过程中,鲍狄埃夫人仿佛找到了水的鱼儿,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密切关注着太英的一举一动。基柱坐在一边,默默地注视着一切,暗自高兴。照这样进行下去,合同轻而易举就能拿到手。
    “江陵好啊。看见太英小姐,我想起了读女校时的情景。校服领子熨得板板正正,左胸前佩戴着镶有木莲花的校徽。”
    看到鲍狄埃夫人沉浸在遥远的回忆里,太英也跟她一起微笑。听到她说到校徽,太英眼前一亮,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难道您是江陵女高毕业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也读过江陵女高啊,也戴过镶嵌着木莲花的校徽,每周一早晨开会时都要检查呢。”
    “对,不戴校徽的人还要扣操行分数!我跟别的同学借了一枚,保存了很长时间,不过现在早就丢了。我很怀念那段时光。”
    鲍狄埃社长望着两个兴高采烈地窃窃私语的女人,忍不住插话道:“女士们,你们谈什么呢,说得那么有趣?”
    听见丈夫温柔的询问,鲍狄埃夫人转过头去回答说:
    “我们在谈女子高中时代的事。”
    “看来我是拦不住了,又聊起这个来了?”
    鲍狄埃夫人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哈哈大笑的丈夫,突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太英。
    “一个名叫‘新荣’的电影院,现在还有吗?我读女子高中时,有时会跟大家一起到那里看电影。”
    “当然了,我也经常去啊!考试的时候不是结束得很早吗?其他同学都回家去复习功课,我马上跑到电影院去看电影。”
    “不知道为什么,十七八岁时看过的电影记忆特别深刻。总之今天真的非常高兴,真想把这些事情都说完……”
    夫人转身望着丈夫,做了个可爱的表情。
    “希望你经常给我们创造这样的机会哦!”
    “这不难。”
    鲍狄埃社长痛快地回答,然后转过身,笑着对基柱说:
    “只要提起故乡的事情,她就像个女高中生似的。”
    “那您可太幸福了,一个女高中生妻子,一个中年妻子,两位美丽的妻子跟您生活在一起。”
    基柱流利的法语让在场的四个人都欣然大笑。鲍狄埃夫人逗趣似的眨眨眼睛,把问题的焦点转向基柱。
    “韩社长怎么还是独身呢?身边就有这么出色的女孩子。”
    “我正在等待机会。这位朋友对别人是春天,对我却是冷冰冰的冬天。”
    基柱坦然地回答道,然后抓起太英惊慌不已的手,又补充说:
    “看来是要提高出场费,达到企业家准新娘的标准了。”
    餐桌上又爆发出阵阵笑声,这次只是三个人愉快地笑。太英的心怦怦狂跳不已,惊慌得不知所措,只用眼睛余光望着旁边的男人。这个男人却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他到底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太英百思不得其解。
    华丽的大厅里流淌着浪漫的音乐,鲍狄埃社长和鲍狄埃夫人伴着音乐翩翩起舞。基柱和太英在一旁观看,鲍狄埃冲他们使个眼色,示意他们参与进来。迟疑片刻,基柱还是很快拿定主意,向太英伸过手来。太英呆呆地望着男人伸过来的手,当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猛然转过头去,但男人也不甘示弱。太英回过神来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拉着男人的手置身于舞池之中了。他们自然而然地踏着音乐的节拍,两人都被彼此的默契配合惊呆了。太英总想着男人揽在自己腰间的手,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男人不解风情,轻轻地把头低下去,俯在太英耳边窃窃私语:
    “你跳得真棒啊!''
    “不过如此,是在舞蹈课上学的。”
    “调整呼吸,如果在跳舞的时候晕倒可不好收场。”
    “这都是因为谁啊!”太英心里这么想着,男人在耳边窃窃私语时的口气却让她心里痒得更加难受。她想抽身出来,但男人围在她腰问的手上用了力气。 。
    “不要开玩笑。”
    “谁开玩笑?我是在跳舞。鲍狄埃夫妇在一旁看着呢。”
    她轻轻抬头一看,鲍狄埃夫妇正面带微笑看着他们。刹那间,她感觉一切都是虚幻。美丽的古堡,漂亮的礼服,还有帅气的男人,太英突然感觉其实一切都很简单。为什么不好好享受呢?尽情地享受这一生中难得再来的机会,又有什么不好呢?太英终于抛开烦恼,紧紧握住了男人的手。尽管从梦中醒来会有无限失落,但现在不应该担心这些,她只希望想些愉快的事情,以便度过这愉快的瞬间。心意已决,舞步也变得更加轻盈了。流淌在大厅里的音乐仿佛打湿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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