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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童话》汉译小说 第一章

admin admin 2007-05-16 01: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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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生死恋
 
蓝色怀想隧道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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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哭了?哥,你为什么要哭?”
  俊熙赶紧抹干眼泪走近恩熙,蹲下身来把背转向恩熙。
  “尹恩熙,我们回家吧!”
  俊熙背起恩熙,踩着漆黑的夜路,朝家里走去。
  泪水流下来不能擦,鼻子也不能抽噎。
  就这样憋着气。因为恩熙也许会心疼。
  蓝色怀想隧道就在那里
  隧道就在那里。俊熙不知不觉地深吸了口气,好像只要过了那个隧道,那段令人
  怀念的过去就会仍然在那里似的,那段和恩熙一起度过的童年时光。俊熙缓缓地
  走进隧道,
  此时
  在隧道的另一头出现朝着光源缓步移动的两个人,那是穿越时光隧道的俊熙和恩熙,坐在俊熙脚踏车后座的恩熙,紧紧地抱住俊熙的腰。
  “秋风盘旋又离去的草原上,浓密如盛开般的晚霞……”
  “为什么不唱了?忘记歌词了吧?再唱唱看嘛,再不唱的话,我就装作不认识哥哥,也不和你一起玩了,而且也不要叫你哥哥了。”
  恩熙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似的,俊熙静静地闭上了眼睛,那是八年来一刻也不曾忘记的声音。恩熙喜欢听俊熙唱歌,不只是唱歌,她还喜欢俊熙读书给她听,也喜欢和俊熙一起骑脚踏车。恩熙从跌跌撞撞学走路开始,就像影子般跟着俊熙来来去去,俊熙非常疼爱老爱跟着哥哥的恩熙,不,应该说俊熙非常照顾恩熙才对,他对恩熙的照顾甚至成为父母亲及亲戚间的话题。
  恩熙自己虽然不太记得,但俊熙确实经常照顾着恩熙。不用别人指派,他就会自己帮忙拿尿布或递奶瓶,有吃的东西时一定先分给恩熙,和朋友一起玩时也一定带恩熙一起去,甚至如果朋友们觉得恩熙很麻烦,他就只和恩熙玩。其他的人都觉得弟弟妹妹很烦人,想尽办法要摆脱他们,但俊熙刚好相反。恩熙总是在俊熙的身旁发出如银铃般透明的声音,从命运将这两兄妹牵扯在一起之前就是如此。
  进入村内的俊熙首先找到了脚踏车店,他想要像过去一样骑着脚踏车,奔驰在和恩熙一起骑过的那条路上……
  经过上下学路的村内小径,半掩着门的低矮建筑,尽管历经岁月的风霜,四周的风景依然如昨。骑了十多分钟后,作为村子交界点的两棵洋槐出现在眼前,好像要告诉别人自己的年轮,从下面蓊郁散开的树枝中形成了一个牙齿形的隧道。看到形成隧道的那些树木时,俊熙的心底又再次泛起阵阵涟漪,而此时刚好从树的隧道中穿出来一对男女学生,让他感觉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和恩熙。
  和恩熙也曾骑着脚踏车经过这棵树下吧!
  经过了油绿绿的水田,俊熙一股脑地向前骑去,掠过脸旁的微风中传来一股甜味,用力骑着车的俊熙突然停下来。左下方江水流动着,江水并不是很深,但江面很广阔,俊熙的脑海中,浮现出在那条江中间的独木桥上,也不管校服全湿透,仍和恩熙打着水仗玩在一起的景象,恩熙的笑声比阳光蒸发后上升的水汽还要晶亮。
  “恩熙啊!”
  俊熙口中呼唤着恩熙的名字,有一股热气沿着喉头缓缓升上来,让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把江水抛在脑后,俊熙骑上水田间的小路,故乡的村庄好像除了更清爽一些之外,
  其他一如过往。俊熙骑了一阵子脚踏车就停在碾米坊的前面,紧闭着的绿色斑驳石门,被漆成黑色的屋檐,八年前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改变。
  俊熙站在碾米坊前,如影子般停滞不动,而时光不知觉地又流回到八年前。
  透过黄色透明的尼龙窗帘投散进来的午后阳光,让美术室里显得明亮又温暖。其他的社员都走了,只剩石膏像和俊熙沉浸在阳光中。几天来,一直埋首于未完成画作的俊熙正弯腰捡拾掉落的画笔,这时候好像有人进到美术室来,接着就听到啜泣的声音。
  “尹俊熙……坏蛋!”
  俊熙吓了一跳,慢慢地伸直了身子,一看,让他吓一跳的人是同班同学善英。
  “尹……俊熙……”
  善英以相当吃惊的眼神,下定决心地问俊熙:
  “是你把这封信扔到垃圾桶里?”
  善英拿在手里的信,是刚才还放在俊熙书桌抽屉里的信,因为不知道是谁拿来的,所以他只好丢掉。面对那些写了名字或不写名字的女生们送来的信或礼物,俊熙一点也不高兴,反而心里不自在并感到困扰。
  “是你吗?因为没有写名字,我没办法还给你。”
  善英平时是个安静到令人察觉不出她存在的女孩,因此让俊熙不禁感到有些意外,他尽量用温柔的声音回答她。走近一看,善英正泪水盈眶,俊熙更加不知所措。
  “为什么?……你讨厌我吗?”
  善英啜泣的声音让俊熙肯定地回答:
  “我有喜欢的人了。”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俊熙和不知何时已站在门边的恩熙四目相对。
  “你真坏!”
  善英一巴掌打向俊熙的脸颊后就跑了出去。因为事情发生突然,俊熙还有些恍惚,再加上恩熙就在一旁看着,让他更是觉得郁闷。俊熙看到踌躇着走进来的恩熙也不如平时那样高兴,只顾收拾着自己的工作。这时恩熙小心而迟疑地拿出了某样东西,这一定是某个女学生给的礼物及信件。
  “什么啊?这个?”
  “嗯,是学姐们……”
  “不要连你也这样!”
  俊熙从恩熙手中抢来信和礼物盒子丢进洗笔的水桶中,然后整理好书包,抢先走出美术室。
  “哥,你生气啦?哥,一起走啦!”
  走下台阶,虽然听到恩熙跟在后面情急地叫着哥哥的声音,俊熙仍不回答,径自将书包挂在脚踏车上,自己骑上脚踏车离开运动场。
  “哥,一起走啦!我不会骑脚踏车,一起走啦!”
  虽然有点担心恩熙而想回过头看,但俊熙强忍住,奋力踩着踏板,不过没有
  走多远,俊熙还是回头了,看到满脸惊吓、歪歪斜斜地骑着脚踏车过来的恩熙,俊熙停住了。
  “哥!”
  恩熙跳下脚踏车,哀戚地叫着俊熙。恩熙像是抱歉又像是安心般的笑脸真是可爱。恩熙虽然知道一下子就会没事,但每次只要俊熙装作生气的样子时,她就非常地担心。俊熙觉得这个模样的恩熙好可爱,有时还故意装生气;而恩熙就是这样,不论别人的悲伤或生气,她都看得很严重,有时看电视或看书时,还会突然就红了眼眶。但恩熙是个爽朗的孩子,一点也不会令人感到阴沉。
  满脸忧心又小心堆着笑容的恩熙虽然可爱,但俊熙仍然摆出生气的表情,推着车子往前走去。
  一经过洋槐树,拐进种了行道树的道路,恩熙边观察俊熙的脸色,边放心地开始说话。
  “我今天又做了哥哥讨厌的事了。”
  恩熙开始她所喜欢的告解。恩熙和俊熙之间有很多种的告解,互相觉得抱歉或做错事时,即使不是因为对方的缘故,但心里有什么不愉快时,都会作告解。
  俊熙为了赶紧收起露出的笑容,故意板着脸。
  “坦白说是有点抱歉,但是你不喜欢收到情书,就赶快交一个女朋友嘛,连我也快被烦死了!”
  俊熙听到这话后猛然停住,看着恩熙,恩熙的脸好像又惹祸似地受了惊吓,她很快地摇摇头。
  “不是啦,不麻烦,不麻烦!”
  嘟着嘴、抱歉般微笑着的恩熙实在太可爱了,俊熙差点忘记自己正扮演生气角色的事实,而想要狠狠地戳一下恩熙的额头。恩熙的额头有一点突出,很可爱,格外黑亮的头发在肩上晃荡着,使制服更加耀眼洁白。
  “一点也不麻烦啦……如果能原谅我就好……”
  在恩熙的话结束之前,俊熙把手放在恩熙的头上,用威严的声音说:
  “恕你的罪吧!”
  这是两人在原谅彼此的错误时所进行的仪式。如果两人中的一人告解或觉得抱歉时,另一个人就要说“恕你的罪吧!”这样做的话,世界就会光明起来,因为这句话意味着一生的原谅,至少对俊熙和恩熙来说是如此。
  “真的?没有骗我吧?”
  有如在乌云间露出脸的太阳般,恩熙立刻笑了起来,俊熙与她相视,不由得笑了出来。
  恩熙虽然一直都很漂亮,但笑起来的时候最动人了。她笑的时候,双眼皮的大眼睛就会半闭着像弯月一般,雪白的牙齿几乎全露了出来,俊熙没有见过像恩熙一样笑得这么美丽的人。
  “不过,那人是谁啊?”
  走在黄绿交错、生命力旺盛的草绿色水田间的田埂上,恩熙盯着俊熙问道。俊熙摸不着头绪,就这样愣愣地看着恩熙。
  “你说有喜欢的人,是谁啊?”
  恩熙用充满笑意的眼神注视着俊熙的脸。
  “吵死了!”
  俊熙又用手指头戳了一下恩熙的额头。他没有喜欢的女生,因为这是拒绝那些向他展开积极攻势的女学生最好的方法。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女生可以进入他的心中,而且他一点也不想交女朋友,如果他的男性朋友们问他,像你这样有人缘的男生为什么连
  一个女朋友也没有,他一下子也答不上来,但他就是没有那样的心情。
  “到底是谁嘛?”
  面对拖长尾音撒娇的恩熙,俊熙用严肃的口吻说:
  “这是秘密,而且如果你把今天的事告诉爸妈的话……”
  虽然俊熙故意用僵硬的表情加以压迫,但恩熙一点也不介意,仍然嘟着嘴站在前面。
  “这是我的自由。”
  “尹恩熙!”
  “我的自由!”
  俊熙再次转过身来向吐着舌头的恩熙走去,耸耸肩膀说:
  “好吧!我们来猜拳。”
  “好啊!”
  俊熙看着恩熙,勉强地忍住了嘴边漾开的笑容。
  剪刀、石头、布!
  恩熙出石头,而俊熙出布,俊熙毫无疑问地赢了。
  “奇怪,我每次都会输。”
  看到恩熙皱着双眉,一副委屈的表情,俊熙终于笑了出来。和恩熙玩剪刀石头布时,要赢真是易如反掌,因为恩熙每次总是只会出石头。
  “现在我会保守今天的秘密。”
  恩熙仍然以委屈的表情低垂着头。此时,天空突然咚咚地落下雨滴。
  俊熙和恩熙跨上脚踏车开始骑,田埂上很快产生了水洼,两个孩子的脚踏车轮上也黏满了土,两人也不管衣服湿了,一样觉得很愉快。是的!俊熙只要能和恩熙在一起,不管做什么,在哪里,都感到很幸福,因为可以听到恩熙的声音,可以看到恩熙的笑脸。
  雨丝渐渐变粗,路也愈来愈滑,无法再骑脚踏车了,于是俊熙带着恩熙往位于视线那头的碾米坊跑去,决定在屋檐下等雨停。
  “什么时候才会停呢?妈一定会等我们……”
  “马上就会停了,这只是阵雨啦!”
  恩熙跟着俊熙的视线注视着天空。
  两人就这样躲着雨也一样快乐,用手掌接雨珠,或互相溅起水花,两人再一起躲开,一起玩耍,玩得不亦乐乎。
  “咦,衣服全湿掉了,好重。”
  刚说完赌气话的恩熙突然站起来把裙子脱掉,俊熙吓了一大跳,赶紧用自己的身体把恩熙挡住。
  “喂,你在干什么?”
  “没关系,没关系啦,这里又没有人经过,而且我还穿着衬裙呢!”
  然后恩熙就像青蛙一样笑了起来。俊熙看到了恩熙身上垂挂着漂亮蕾丝的白色衬裙,不知道恩熙从何时开始穿起衬裙,这算是新奇的事,而且那条衬裙还真好看。
  “你已经穿那个了啊?”
  “嘿?我现在都已经是中学生了啊,只有哥还一直以为我是个小孩。”
  看着不太高兴的恩熙,俊熙放声笑了出来。
  “不要一直看!”
  恩熙现在是个女学生啦,过去像顽皮鬼一样跟着我,一起踢足球,一起玩骑马打仗,只要脚有一点痛就会耍赖要人背的恩熙,现在已经是个女学生了。
  俊熙这样想着,抬头仰望着天空,云渐渐地散开了。
  俊熙静静地站在恩熙当年坐过的那个位置,好像那个一边将被水淋湿的头发塞到耳后,一边发出清脆笑声的恩熙,马上就会出现似的。浓密的睫毛,大大的眼睛,虽然不大但尖挺的鼻子,有点大而常常不满地吵着说如果小一点就好的嘴唇……恩熙变了吗?分开的时候才刚好到自己鼻下的个子长多高了呢?
  恩熙,我的妹妹恩熙。
  俊熙和恩熙两兄妹的感情相当好,好得足以让父母亲感到自豪,他们不像别人家的小孩会吵架或互相嫉妒,两人也不会伤对方的心。怎么能让恩熙伤心呢?俊熙自己每天都下定决心要在一旁守护着妹妹,不让可爱乖巧的妹妹伤心,他要守在妹妹的身畔,就是这样。
  恩熙闯进了俊熙的人生,“俊熙,这是你的妹妹恩熙,尹恩熙,很可爱吧!”
  俊熙听父亲这么说着,透过新生儿室的玻璃窗看到了一个可爱的小婴儿,从那之后俊熙没有一刻不想着恩熙。怎么可能不去想呢?
  那时俊熙从来没有想到,会有看不到恩熙笑脸、听不到恩熙声音的一天。
  可是命运却注定如此,他看不到恩熙,即使岁月流逝也不曾褪色地思念着恩熙,就这样地过了八年。
  唉!
  俊熙不觉深深地叹了口气。
  俊熙认为那段时间是自己的错,所以直到现在仍无法释怀。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俊熙希望能回到那天之前,回到恩熙出事之前的时间。
  恍惚之间,脑海中已经回到了当时。
  结束最后一堂课正等着降旗典礼,俊熙听到班上同学们吵成一团说:“咦?那不是恩熙吗?”他往窗外一看,恩熙竟然爬到树上去了,那棵树很高,俊熙吓了一大跳,赶快跑到运动场,树下有一大群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恩熙的动作。此时恩熙正靠近作为目标的树枝,
  胆战心惊地伸出手来,所谓的目标就是挂着恩熙衬裙的树枝。是谁做出这种要不得的事呢?
  白色的衬裙上用黑色的签字笔写着“1—2尹恩熙”,被挂在树上。
  有几个女学生看着快要掉下来的恩熙,表演特技般努力地想要抓取衬裙,一边发出“哎哟,哎哟,怎么办……”的声音,边着急地跺着脚。俊熙好像就快要疯掉似的,这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状况了。最后,恩熙的手终于抓到了衬裙,她红着脸摇摇手上的东西,爽朗地笑开来。恩熙就是这样的孩子,她是个飘着初生春草香气、轻快如夏风的孩子,不论何时都一样活泼健康,她是个即使有人捉弄她,她也不会怪那个人,反而会笑出来的孩子。
  围着大树的孩子们都鼓掌叫好,但是俊熙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也不出声。虽然只是短短的瞬间,他却不知道受到多么大的惊吓,心里有多么的着急。
  俊熙生气了,他气那个让恩熙做出这么危险动作的人,他问恩熙到底是谁做的,但恩熙却不答,那股气就整个地转移到恩熙身上了。俊熙僵着脸推了脚踏车出校门,恩熙则担心不已,战战兢兢地想要让俊熙消气,但最后仍然没有说出是谁把衬裙挂到树上去的,此时和恩熙在一起的朋友江熙才说是一个叫崔芯爱的同学做的。
  “她每天都捉弄恩熙,学长你可不可以骂骂她!”
  俊熙听了这话,想起不久前有一个女孩来美术室找他,冷不防地要求他帮忙画要交到诗画展的画,俊熙拒绝她时,那女孩像自尊心受到很大伤害的样子,她就是崔芯爱。这时他刚好看到芯爱站在远处,俊熙不发一语地跨上脚踏车踩起踏板。
  “咦?哥!哥!”
  背后传来恩熙受惊的声音,但他不想停下来,也不想回头看。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得不立刻转过头去,因为他听到江熙才尖声悲喊,大叫恩熙的名字。恩熙和脚踏车一起栽了大跟斗,她急着要跟上俊熙,结果撞上了从旁边冲出来的卡车。
  俊熙在医院里非常地不安和后悔,一直恳切地祈祷着,如果恩熙伤得很重,或是在恩熙身上发生不可原谅的事,俊熙将无法承受。在医院的走廊上,俊熙向神祈求,求神原谅他过去所有的过失,他所记得的一切错误,也向神保证不再犯错,祈祷神能让恩熙平安无事。
  如果恩熙有什么闪失……
  俊熙单是想就快疯了。
  忘了说晚安,睡梦中醒过来,走到对面俊熙房间说“晚安,哥”的恩熙;去年要去旅行那天,像傻瓜一样抽噎地说“想你时怎么办”的恩熙;拿出用母亲教的手艺织得歪歪斜斜的围巾,说是圣诞节礼物的恩熙;听到母亲说“我们家恩熙已经有胸部了”,为了不让人看而赶快跑开的恩熙;晚餐时,如果全家人聚在一起聊天,总是会增添幸福欢笑的恩熙。
  照亮周围的女孩……如果没有恩熙……
  幸好俊熙濒临崩溃的不安和担忧很快地过去了,俊熙总算放下心来,但却有一个更大的事件在等着俊熙和家人们。这全是因为那场事故,因为那场车祸,揭发了恩熙不是俊熙亲妹妹的事实。
  如果没有出车祸,谁也不会去确认恩熙的血型,因为都是O型的父母亲,根本不可能生出B型的恩熙。母亲说她不想知道,但父亲仍到恩熙出生的医院去追查,原来恩熙和当时同日出生、名叫芯爱的孩子被掉换过了。
  那天,恩熙知道自己不是尹家亲生女儿的事实的那天,知道她在出生的医院里和芯爱被错抱的事实的那天,恩熙也是跑到碾米坊前痛哭。
  “恩熙啊!恩熙啊!”
  芯爱找到家里来,说已经知道自己才是尹家女儿的那天,恩熙哭着跑走,俊熙立刻追了
  出去,但任凭俊熙怎么叫喊她都没有回应。俊熙的心像要裂开似的,他在黑暗中疾奔,因为这不是在玩单纯的捉迷藏游戏。四周已经漆黑一片,俊熙好害怕恩熙真的就这样消失在黑暗里。
  事实上,俊熙在芯爱找来之前就知道了这惊人的事实。车祸发生两天后,俊熙为了找芯爱,到芯爱住的村子去,他答应芯爱帮她画要交到诗画展的画,为的是要芯爱不再捉弄恩熙。那个叫做芯爱的女孩一脸不满的表情,态度非常傲慢。不过一切都是为了恩熙。俊熙警告芯爱,如果再捉弄恩熙将不会放过她,这话是说给芯爱听了,但俊熙最后仍采取拜托的低姿态,甚至还下了跪,怎么样都行,只要恩熙不再被捉弄就好。
  就在俊熙和芯爱谈完转过身时,刚好看到父亲的车子开进来,于是他跟着下车的父母亲身后想一探究竟,结果在芯爱母亲经营的小吃店中,他偷听到宛如晴天霹雳的对话。他知道了芯爱和恩熙当年在医院里被抱错的事实,所以恩熙是小吃店伯母的女儿,而他一点也不喜欢的芯爱竟然是自己亲妹妹,如同电影般的情节,俊熙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尽管如此,俊熙仍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恩熙是他的妹妹,是无人能取代的惟一的妹妹。
  因此当着父母亲的面,他装作完全不知情,希望不要有任何事发生。
  但不知怎么搞的,芯爱哭着找到家里来,询问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恩熙啊……你到底在哪里?你是我妹妹啊,你才是我的妹妹啊……
  俊熙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碾米坊前停了下来,恩熙就在那里,她蜷缩地坐
  着,小得像一个拳头。俊熙的眼泪猛地涌了上来,他强忍住不哭,用生气的声音大吼:
  “恩熙!尹恩熙!”
  恩熙缓缓地抬起头,满脸都是眼泪,俊熙的心头又再次轰地一声震动起来。
  “这么暗还跑到这里来,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俊熙吃力地直着嗓子说道。不发一语的恩熙脸颊上又流下成行的泪来。
  “恩熙……”
  现在应该要说点什么,但俊熙就像个傻瓜似的,无法说出只字片语。
  “哥……我真的不是妈妈的女儿吗?”
  恩熙注视着俊熙,费力地开了口问着,她脸上的泪珠又再度滚落下来。
  “我……不是哥的妹妹吗?”
  “不,不是的,你确实是我妹妹,我的妹妹啊!”
  俊熙连忙说道。他的心就像要裂开似的,他无法好好说话,但此时非得赶快回答不可。
  “不是说不是吗?不是说抱错了吗?”
  “恩熙!”
  “对啊!好奇怪,我不像哥一样会画图,每个人都说我们长得不像,我的功课也不好,
  爸妈和哥都那么会念书……”
  说着说着,恩熙的肩膀又缩得更紧了,看在俊熙眼里,他只觉得好心疼。
  “恩熙,你不要这样子!你真的是我的妹妹,我们赶快回家去吧!”
  泪水终于从俊熙的眼中涌了出来,恩熙哭泣的脸庞让他的心好痛,就如同无法忍受恩熙不是他妹妹的事实一般让人心痛。他的喉咙像感冒般疼极了,原本盼望什么事都不要发生,
  但好像就要出事似的,他感到强烈的不安。
  “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如果我不是妈的女儿,不是哥的妹妹……那我……”
  恩熙的声音渐渐被哭声淹没。
  “对,你不是我妹妹,我的妹妹那么乖,我的妹妹才不会这样伤我的心。
  你知道我以为你不见了有多么担心吗?我的妹妹连玩捉迷藏时,都怕我找太久而在自己的藏身处做了标记,她是那么乖巧的孩子,那样的孩子才是我的妹妹啊!”
  是的,恩熙真的好单纯,单纯到俊熙偶尔要替她担心的地步。还好恩熙的个性聪慧而爽朗,所以不会那么令人担心,如果她内向又安静的话,俊熙可能会更加不放心,好像她总是会上朋友的当,恩熙就是这么的乖巧、单纯。
  恩熙终于放声大哭起来,俊熙也哭了,恩熙看俊熙哭了,边擦着擦也擦不完的泪水边说:
  “为什么哭了?哥为什么要哭?”
  俊熙赶紧抹了眼泪走近恩熙,蹲下身来把背转向恩熙。
  “尹恩熙,我们回家吧!”
  俊熙背起恩熙,踩着漆黑的夜路,朝着家里走去。脸上泪水流下来不能擦,鼻子也不能抽噎,就这样憋着气,因为恩熙也许会心疼。
  “恩熙,你别担心,你是我的妹妹,确实是我的妹妹,是吧?对吧?”
  宛如又回到那天的那段时间里似的,俊熙的心碎了。这全都是自己的错,都是他害恩熙被送走的,俊熙这么想着,心里更是痛苦。
  芯爱搬到家里来住了,但对俊熙来说,他的妹妹只有恩熙一人。父亲说芯爱也是妹妹,
  俊熙明白地告诉父亲说,他的妹妹就只有恩熙一人而已。
  然而放着恩熙不管,就像抛弃了恩熙,把她丢给流氓哥哥和贫穷母亲似的,俊熙和家人们一起去了美国。
  虽然想带恩熙一起去,母亲也已经取得恩熙亲生母亲的同意,可以一起离开,但恩熙却说她要留下来,说她要留在那个几乎是折磨着她的地方。恩熙就是这样,要和父母亲、还有
  哥哥分开将多么令人伤心,即使恩熙不说出来,俊熙也可以充分体会她的心情。但是恩熙却说不想一起走,她不能丢下刚送走芯爱、孤单一人的亲生母亲而自己离开,恩熙就是这样的
  孩子,这正是俊熙喜欢的恩熙。
  恩熙啊!原来我们必须这样见不着彼此地生活着。那时为何不一起去呢?
  不,那时为何我没有硬带着你走呢?
  俊熙仰望天空,如同喷雾般的毛毛雨仍然下个不停,八年前自己和恩熙的声音也一起夹杂在雨珠之间滴落下来。
  “你……我说个秘密给你听好不好?”
  “秘密?”
  “就是我有喜欢的人啦。”
  “真的?是谁?是怎么样的人呢?”
  “嗯,要说她是什么样的人嘛,个性有点冒失,也很固执,还有吃饭的时候饭粒总是掉满地呢!”
  “你喜欢这样的人?她一定长得很漂亮吧?”
  “不,头就像这样,眼睛很圆,个子只到这里……很丑。”
  “嗯,那真是怪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家伙是个十足的傻瓜,从不管我如何虐待她,还是一直跟着我,真是烦死人了,是个连脚踏车也不会骑的呆子呢!”
  “那不就是我吗?讨厌,开人家玩笑。”
  “不是开玩笑,恩熙,如果我们原来素昧平生,那我们会有可能相识吗?”
  “……”
  “嗯?”
  “当然啦!因为这是我们的命运,命运,令人厌倦的命运。”
  “真的吗?好像不是这样。”
  “不,就跟你说是命运嘛!”
  “好吧,我们来猜拳,你赢的话就是命运,如果我赢的话就不是。”
  “好!我这次一定会赢!赢吧!以我们的命运作赌注。”
  这是偷听到恩熙不是自己亲妹妹的实情后,两人在恩熙住的医院病房中的对话。
  那时俊熙当然出剪刀,恩熙赢了,要输给只会出石头的恩熙太容易了。俊熙宁愿相信他和恩熙的命运。
  然而八年的岁月流逝了,过去的八年间俊熙无法与恩熙相见。去年他留下家人独自先回国,并且到汉城的大学里上课,一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到这个地方来,他想或许可以找寻到恩熙的踪迹,但什么都没有找到。
  经过碾米坊,俊熙来到从前恩熙母亲经营小吃店的地方。去年他也来过,但这地方已经改名叫故乡小吃了。
  “叔叔,您去年也来过吧?还没找到您的妹妹吗?”
  和当年的恩熙年龄相仿的女学生,端牛杂汤饭给俊熙,她似乎还记得俊熙的长相。
  “那个姐姐没有再来这里,听人家说她们家无法再待在汉城而搬到其他地方去了,因为那个家里的哥哥是个坏人。”
  俊熙终于拿起筷子和汤匙。
  恩熙,我的妹妹恩熙到哪里去了呢?像烟般地消失了吗?
  俊熙从小吃店出来,推着脚踏车慢慢地走着。
  俊熙望着海站着。
  恩熙啊,哥哥来了,你不是说只要到这里来,随时都可以见到你吗?现在还不行吗?今生已无法相会,必须等到来生才能再相见吗?
  俊熙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也许可以闻到恩熙的味道……
  偶尔也会来这里吧?恩熙该不会昨天还来过吧?还是……现在已经忘记这海了?
  俊熙一刻也不曾忘记这华真浦的前海,在美国时最想念的地方就是华真浦,这个过去恩熙洒着泪道别的地方,恩熙说如果有来生希望变成的海。
  即使在芯爱占用了恩熙的房间,恩熙住到芯爱家去之后,俊熙每天仍在校门口等恩熙。某天早晨,他知道恩熙因家庭情况不同而被学校同学孤立,但却无法像以前一样站出来帮她。每次偷瞄恩熙时她都是笑着的,但只要想到恩熙的心情他就按捺不住,他无法忍受连“晚安”都不能说的现实和听不到恩熙道“早安”的残酷。但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不是俊熙力所能及的问题。
  若就这样连恩熙的脸都看不到,他根本无法忍耐,于是他每天到校门口去等。有一天,就在这海边,恩熙说从此要装作不认识,说她已经不再是妈妈的女儿,也不再是哥哥的妹妹,所以不要让她再想念他们,她说现在就分开吧。
  当时的恩熙问他:
  “哥,如果有来生的话,你想要变成什么?”
  不等他回答,恩熙接着说:
  “如果是我的话,我想要变成海。但不要变成其他地方的海,只要成为这华真浦的海……”
  “海?”
  “嗯!海!只要看到海,我的心就变得非常平静,而我想变成海的真正原因……”
  恩熙止住了话,注视着俊熙。
  “海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吗?不会在某天早晨突然变成沙漠,也不会不留下一滴水就消失,如果真有来生,我希望能像这片海一样,一直都在同一个地方,不会再与任何人分开……
  哥,如果想见我就到这银色的海边来吧,你来时我会在的,我们就会看着彼此。”
  俊熙听了恩熙的话,内心深处一直在呜咽着。
  “那么,哥,我们现在分手吧!”
  “恩熙!”
  “我想现在就与你分开,和哥哥、和妈妈、和爸爸分开!我也向妈妈说过了,现在恩熙不是她的女儿!”
  “恩熙!”
  难受,难受啊!俊熙无法言语,只能一直呼唤着恩熙的名字。
  “因为现在太悲伤了,如果大家都去美国,一定会更加伤心,我要装作不认识你们,所
  以哥从现在起也要装作不认识我,装作不认识我。哥,不可以像认识我的样子,知道吗?”
  不该那么做的,我们错了,因为我们留下你独自一人,抛弃你到美国去,即使
  无法共同生活,也应该要靠近一些的……恩熙!我也不知道你竟会如此占据我整个的心,难道我再也无法见到你了吗?
  去年也到这海边来,这个恩熙说如果有来生要变成的海,还有恩熙的生日,最后一次和恩熙共度生日的地方也是这个海边。俊熙一回国立刻就到这海边来,然而这海好像把恩熙的
  痕迹都吞噬了似的,只是一味地沉默着。
  恩熙,哥哥到这里来了,而你在哪里呢?
  俊熙遥望水平线,静静地在心中诉说着。
  “恩熙,哥哥有话要对你说,哥哥明天要订婚了,她是个像你一样想变成海的女孩,明天哥哥就要订婚了,恩熙!”
 
 蓝色生死恋
 
山坡旁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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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熙转换了心情,打开俊熙送给她的礼物。
  打开盒子的那瞬间,恩熙的双眼立刻被无法控制的泪水占据。盒子里装的是全家福陶瓷娃娃中,代表俊熙的娃娃。
  由恩熙画上脸孔的俊熙娃娃。

  离开家时留下来的,
  妈妈、爸爸、哥哥的娃娃……
  山坡旁的大海
  硬要举出能够留在这里的原因,应该就是这儿美好的风景,还有就是随时可以打
  高尔夫球吧。当站在一望无际的绿色草皮上,用力挥杆将白色小球抛向远方时,泰锡似乎同时将心中的烦恼随球一并抛开。分明的四季为大地装上不同色彩的面貌,加上五星级饭店的高级客房及周边设施,以及高尔夫球俱乐部等各项豪华服务,足以再次成功地证明父亲的经营头脑。甚至连高尔夫球场的景观,都能与周边风景搭配营造出异国风情,由此可见父亲在这家饭店上的用心程度。
  当父亲安排他来管理这家饭店时,泰锡打算敷衍一阵子就离开,然而到了此地,一转眼也快三个月了。能够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也并不完全是因为风景好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看到父亲年迈的身影让他感到心疼,这也是他留下来的理由之一。一向不屈于高压式管教的自己,每逢父亲斥责时,只会更加强烈地反抗,然而当父亲的斥责声渐渐变弱之后,自己反而变得无力与父亲唱反调,而是顺着老人家。这大概就是父子情深的道理。况且父亲对自己的照顾一向是无微不至的,也因为如此,他的哥哥们和他们的母亲,甚至泰锡户籍上的母亲金女士也都对泰锡保有相当程度的尊重。
  当泰锡看见公司的秘书长时,他正从停在不远处的高尔夫球车上下来,泰锡立刻又跳上高尔夫球车发动引擎,回头看了一眼正小跑着接近自己的秘书长,用力踩了油门往前行驶。虽然秘书长对自己始终持有礼的态度,但泰锡依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因为自己是董事长的儿子,所以才不得不对自己恭恭敬敬的。事实上,他认为自己是个没出息的家伙。虽然秘书长是来要自己在经理栏上签字的,但他在骨子里却不把自己当经理看待。不过,泰锡并不在乎这些,因为泰锡对参与经营管理或公司的职务始终是没有太大兴趣的。
  看到因车速加快而几乎跑步追来的秘书长,泰锡觉得很可笑,并更用力地踩下油门。
  “请在这儿签字……”
  秘书长终于开口说话了。
  “大哥还好吗?”
  提到在总公司担任总经理的大哥,是因为知道秘书长会拿自己和大哥作比较的缘故。
  因为秘书长曾在大哥身旁担任很长一段时间的秘书工作,而且大哥完全承袭了父亲企业家的遗传,在经营公司的表现上绝对不亚于父亲,正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的写照。
  “是的,依然工作繁忙,一切都很好。您知道下礼拜是夫人的生日吗?应该会去参加吧?”
  泰锡猛力转动方向盘将车停住,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注视着秘书长。
  “我去了,她会高兴吗?”
  秘书长的面部肌肉突然僵住了。大概是因为竟然从被排挤在外的人口中,坦然说出自己不受欢迎的事,让秘书长感到很意外吧!自己确实是不受欢迎的,当父亲把自己从外地带入这个大家庭时,站在身为母亲和兄弟们的立场,他的确是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被排斥的成长过程,虽然至今依然是伤痛,甚至将是永远无法完全愈合的伤痛,但他也不曾渴望加入他们,更不曾为了被他们接受而作过任何的努力,或许这正是他们更加讨厌自己的原因吧!
  “给我吧,要在哪里签名呢?”
  秘书长把手中的文件拿到泰锡的面前,一一翻到该签名的页次请他签名。
  “这是每三个月实施一次的例行人事调动。”
  签到一半,泰锡问说:
  “个人服务员是什么?”
  “是特别为VIP房客准备的……您是不是也需要一位个人服务员?”
  秘书长逢迎地询问着。泰锡当然也知道,身为秘书长的人,无论心里怎么想,但却总是有一种本领,能够搞清楚该奉承的对象以及该说的话。
  泰锡在人事调动表上,将崔恩熙写成自己的个人服务员。
  “这……将电话总机室的人员调到个人服务部,这有一点……”
  泰锡不理会面有难色的秘书长,就开车离开了。虽然秘书长站在原地嘀咕了半天,但终究还是会遵行指示的。
  崔恩熙。
  泰锡的脸上慢慢浮上一层淡淡的笑容。
  这位自称是37岁,还有两个孩子的总机人员,却是一位27岁的未婚小姐。
  想起刚到这儿不久的一个晚上,可能是当天喝了点酒,他觉得屋内闷热,就打去总机抱怨空调失灵。而那位总机小姐告诉自己一个手动控制空调的方法,泰锡就照她说的方法,去打开莲蓬头的开关,结果淋了一身冷水。因此对这位自我介绍说是37岁、两个孩子的妈的总机人员留下深刻印象,从此每当泰锡有事打电话到总机室,总是找这位崔阿姨。泰锡有时一天打好几次电话,他对这位阿姨有点好奇,好像是一位大姐,偶尔也会胡思乱想真有一个大姐该多好,想像自己一定会成为非常听话的乖巧的弟弟。而另一方面,恩熙根本不知道泰锡是董事长的儿子,又是饭店经理这套把戏,原本只以为他是长期住宿的高尔夫球选手之类的。
  不久后,泰锡就得知总机室的人员都是二十来岁小姐的事实。有一天,他利用手机揭穿了这个“崔阿姨”的真面目。泰锡利用手机边走边对话,直到走进总机室看到正在值班和自己通话中的“崔阿姨”。简直不敢相信,那位女生并不因为自己说的谎被揭穿而感到不安,反而开心地笑着。于是泰锡把她叫到饭店中庭,期待她的解释,可是她却只是双手摆在身前没有开口说话,好像等待顾客咐咐事情一样恭顺地站着。
  “你竟然骗了我?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听到泰锡的问话,恩熙压低声音却清楚地回答说:
  “恩熙,崔恩熙。”
  泰锡看到她丝毫不胆怯地报出名字来,更是无言以对。泰锡绕着她的周围来回走着观察眼前的她,大约167公分的身高,不胖不瘦的适中身材,齐肩的直发,圆滚滚的大眼睛,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属于可爱型的她,并非让人眼睛为之一亮的漂亮型美女,但是,却给人很阳光灿烂的印象。
  泰锡看到其他总机室人员在偷看着自己和恩熙,她却视若无睹,毫不在意。
  “你!”
  “是,还有事吗?先生。”
  “你还敢问我……什么?两个孩子的妈?你是吗?”
  被泰锡上下打量着的恩熙,这时回答说:
  “是的,先生。我说是两个孩子的妈,并没有说我生了两个小孩呀。”
  泰锡越听越好笑,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
  “好!那么你说自己37岁又是怎么回事呢!你是不是有这么说呀?”
  “是的,我是这么说的。”
  这回恩熙坦然承认自己的说词,让泰锡感到意外,只有等着她继续给予解释。而她口齿清晰地回答说:
  “通常对付这些无聊的骚扰电话,我就说自己是37岁,这样也不行吗?”
  泰锡简直快笑出来了,同时他想起公司制度里的一项规定,就是可以听取饭店对外电话的通话内容。
  “抱歉,我们在上班时间是禁止与顾客聊天的,如果没有任何其他吩咐,我要去上班了,失陪。”
  直到她行完礼转身离开为止,泰锡都只是愣在原地,无法争辩。他不曾有过这样的体验,就好像被女生玩弄的感觉……正当他要开口说些什么话的时候,她却回过头来说:
  “对了,先生!您这段期间的风流韵事,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啊,但您知道吗?一般女生是很讨厌这类事情的,那个……”
  她说话的同时,手指指向泰锡裤子的拉链部位。泰锡赶紧低头查看自己裤子的拉链是不是没有拉上,因为她似乎是提醒自己拉链没拉好。但这条裤子是没有拉链的。当他发现被骗而抬起头来看她的时候,她的人已经走到了远处转角。他突然觉得很有趣而笑了出来,虽然也见识过很多骄纵高傲的女生,但她却是很特殊的,因为她的态度始终是恭顺的,没有丝毫不敬或攻击的口吻。但他依然是无言以对,有被她耍弄的感觉;然而更奇怪的是,虽然被耍弄但心情却是很愉快的。
  崔恩熙……
  泰锡选定她做自己的个人服务员,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目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想把她放在身旁就近了解她。
  恩熙站在608号房的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名叫韩泰锡的客人,一定是被刚刚送去的比萨气得火冒三丈了吧,现在虽然有一点后悔,但是当她想到他吃进一大口抹了辣椒酱比萨的样子,心里还是觉得很痛快,于是抬高自己的下巴,露出诡异的笑容。
  会是什么样的滋味呢?
  这个名叫韩泰锡的顾客,是一个很特殊的客人,长期住在所有客房中最大间,听说是一位高尔夫球选手。
  但自从他住进饭店不久后,就经常有和自己接触的机会,现在甚至可说是投下挑战书。
  恩熙只知道在这种饭店进出或长住的顾客,大多是自己难以想像的富裕人家。但是恩熙从不会羡慕他们,也不会认为自己是矮人一截。况且那个客人似乎把自己的风流多情引以为傲,毫不隐瞒地将其表露出来。与他第一次通话是在自己值夜班的一天晚上,他突然打电话来说房间的空调坏了,似乎是喝了点酒,态度恶劣,也不接受将电话转接给客房服务部,说话口气像是对自家佣人般无礼,简直是无理取闹,于是恩熙就耍了一些花样,让他知难而退。
  “好的,空调坏了,是吗?那我就告诉您一个可以手动控制的方法,请先走到浴室去,左手举起莲篷头放在头顶上,然后看到下面有一个开关吗?请把它按下去就好了。”
  不久后,在听筒的另一端传来一声尖叫声,肯定是他已经被淋了一身的冷水。就这样恩熙被那位顾客叫做“崔阿姨”,恩熙也不在乎任何超年龄的称呼,无论他叫她崔阿姨或是与许多女人交谈暧昧,甚至有意无意让总机听到,都无所谓,毕竟他不过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顾客罢了。
  然而,当他知道自己不是37岁的欧巴桑之后,他竟指定自己做他的个人服务员。
  在各饭店中都有由特定人员为特定顾客整理房间,以及担任个人秘书类的工作人员。针对VIP顾客们而安排的一个特定的工作人员,专门负责为那位顾客服务,称为个人服务员。能够把总机室的工作人员指定为自己的个人服务员,可想而知,这位顾客应该是说话相当有分量的重要人物。总之,应该不外乎是因为自己欺骗了他,所以想借机指定为个人服务员来报仇的吧。一向我行我素,认为只要他愿意,天下没有追不到的女人等观念,还真是韩泰锡的作风啊。
  “我只是一个总机人员,也不是饭店的正式职员,您这样指定我,大家会怎么想呢?个人服务员部门的主管,已经看我不顺眼了。公司规定工作人员不可以和顾客有任何特殊关系,否则会被免职的,如果我被免职了,您能负责吗?”
  当得知自己被指定为他的个人服务员那一天,她曾找他理论过,但是没什么改变。虽然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恩熙也只能劝自己接受职务,认真工作罢了。
  现在的她绝对不能被免职,好不容易在此地安定下来,还有很多尚未偿还的债务,也因为如此,户籍也还正处于不能够转过来的状态。家里没有恩熙的收入,只靠母亲经营的小吃店是无法维持三个人的生活开销的。
  因此恩熙下定决心要咬紧牙关,努力工作,但是往往很多事情是无法控制的,光靠自己努力的决心是不够的。
  就像刚才,泰锡限她3分钟之内送比萨,而当她赶忙送比萨去他房间时,却只听到浴室里传出来的冲水声。不久前才十万火急地叫比萨,现在却一直在浴室里不出来,直到她整理好房间都还没有出来,恩熙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不去讨厌这位房客。
  于是,当恩熙整理房间内的厨房时,看到剩下的辣椒酱,就顺手拿来涂抹在比萨上,想必他从来没吃过辣味比萨吧。
  知道他吃下辣椒比萨之后,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果然不久后就有任务呼叫。
  想像着顾客怒气冲冲的表情,恩熙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打开房门。然而,泰锡连头都没抬正在找寻着什么东西。
  “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吗?”
  恩熙也忘了刚才紧张的心情,这样询问他。
  “手表,今晚我还要赶去汉城参加母亲的寿宴啊,你没有看到摆在这里的手表吗?”
  记得刚才打扫房间的时候,确实看到手表放在那儿,因为手表很漂亮,还曾拿起来仔细端详过。
  “刚才确实看到一只手表放在那儿呀!”
  恩熙赶紧走到泰锡的身旁帮忙寻找。
  “你确实看到我的手表在这儿吧?”
  “是的,在收垃圾的时候……啊!垃圾!”
  刹那间,恩熙的心脏似乎要停了下来。手表可能是不小心被自己丢掉了!恩熙匆匆忙忙跑出了房间,心里想着一定要在垃圾车运走垃圾之前找到才行。
  但是与初中同学兼现在同事的姜惠一同找了半天,两人几乎是翻遍了整个垃圾堆,却始终没找到手表。
  “哎呦,你真是闯大祸啦,怎么会这样呢?”
  姜惠在旁嘀咕着。恩熙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里,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倒霉,想到手表就有不堪回忆的痛心故事,而这回偏偏又是手表惹的祸。
  与爸爸、妈妈和哥哥一起住的时候,真的很幸福。恩熙也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一直到发现从小同班又很妒嫉她的崔芯爱,是出生时在医院与自己刚好对调而抱错的事实,一夜之间自己竟然从尹恩熙变成崔恩熙前,自己的确是很幸福的。
  自从成了崔恩熙之后,她一直都是心中淌着泪水生活的。她知道,如果当初她坚持要继续当尹恩熙,爸爸妈妈也绝对不会反对的。但是,实在无法这么做,虽然有点陌生,但她毕竟无法让亲生母亲伤心难过,尤其当她失去养育了14年的女儿芯爱之后,更不忍心让她再次失去亲生的女儿了。身为亲生女儿的恩熙,决定要好好地陪伴在可怜的亲生母亲身边。
  于是恩熙主动离开了尹家,留下她心爱的爸爸、妈妈和最割舍不下的哥哥。曾经在妈妈生日的时候,她和哥哥一同制作了全家福陶瓷娃娃,当做妈妈的生日礼物。在象征一家四口的四个陶瓷娃娃中,恩熙只拿了代表自己的陶瓷娃娃离开了尹家,那是当时到哥哥的美术老师家做的陶瓷娃娃。那些陶瓷娃娃的肚子倒过来是空心的,每个娃娃肚子里都挂着一个秤锤,每当摇动陶瓷娃娃时会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悦耳得好像教堂里的钟声。恩熙一直都非常喜欢它们发出来的声音,真想全部都带走,但是她没有这么做。
  当恩熙开始到亲生母亲开的小吃店生活后,俊熙仍时常在她周围徘徊,而恩熙却对俊熙表示不要再见面的意愿,因为她知道尹爸爸马上就要以交换教授的身份,带着全家到美国去,所以她想要尽早结束这段感情。就在对俊熙提出不要再见面的那一天,恩熙也说出关于手表的事情。
  “离家后有一件事是我最后悔的!就是忘了带哥哥去年送我当生日礼物的手表,我忘了
  把它带出来。”
  生日的第二天,恩熙在学校抽屉里发现那只手表,她认为这一定是哥哥送来的。
  但是,当天芯爱突然说遗失了手表,而全班检查时,在恩熙的书包里找出了那只手表,于是大家就认定是她偷的。手拿着“我是小偷”的牌子站在教室门口走廊上的事情,至今依然是她心中挥之不去的伤痛。
  第十四个生日当天,恩熙哭着在黑板上重复写着“我是小偷”、“我以后不会再犯了”等字句。看到得意洋洋地邀请班上同学回家庆祝生日的芯爱,心想直到前一年的生日,自己还过着幸福的日子,恩熙含着泪水,看到黑板上的字已经完全模糊了。
  当时耳边传来有人走近自己的脚步声,恩熙也知道那个人就是俊熙,但是她没有勇气转过头去看他,因为她知道,看到哥哥关心她的脸孔,自己绝对无法忍住泪水,恐怕就会放声大哭的。
  “恩熙!”
  “不是说好要装不认识的吗?”
  “好吧,那就当作第一次认识好啦!你好吗?今天第一次看到你啊!”
  俊熙想要逗恩熙开心,于是把自己的脸贴过来看她。
  但是,恩熙依然紧闭着嘴,而且不看俊熙一眼。
  “咦,你很漂亮啊!”
  恩熙被逗得终于笑了出来,因为哥哥从来都没有说过她漂亮。恩熙慢慢把目光转移到俊熙的脸上,同时那不争气的眼泪终究是夺眶而出了。
  “我不是小偷,我没有偷东西,我不偷别人的东西,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
  俊熙用力地点着头。
  “好啦,没事了,哥哥知道你不是小偷,我知道就好了。”
  恩熙用手背擦拭着不断流下来的眼泪。
  “恩熙,我们去……看海,好吗?”
  就这样,恩熙与俊熙一起坐火车来到了海边。大海依旧是那么的蓝,以无比宽广的双手欢迎着恩熙的到来。如果真有来生,恩熙最想成为这蔚蓝的大海……
  因为无论是谁,只要想看海,大海就永远在那里等候着,不为任何事物改变自己存在的容貌,因此她想要成为大海。到了大海,恩熙仿佛想要将这段期间的不愉快全部喊出来似地高声呐喊,并且在白色沙滩上奔跑。俊熙也一起追跑着,他们在沙滩上盖沙城堡,玩跳马,
  两人暂时抛开现实的烦恼以及马上要面临的离愁而尽情地玩着,度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下午。恩熙突然希望快乐时光可以延续,不,应该说是希望就此永远地停下来……
  不知不觉大海已经被染成火红色,水平线、天空和大海如同披上一层大红丝巾般。恩熙和俊熙肩并着肩坐在沙滩上看夕阳。
  恩熙非常讨厌天空上的火红慢慢转变成藏青色的感觉,那似乎是代表着要和哥哥分手的时候越来越近了,压抑那随着黑暗越来越低落的心情,恩熙故意装出开朗的声音说:
  “好啦,拿出来吧,给我的礼物!”
  “礼物?”
  “难道我的生日,你连个礼物都没准备吗?你真想要遗憾终身呀!”
  看着嘟着嘴装生气的恩熙,俊熙将手上的沙子往裤子上拍了一拍就站起来了。
  “礼物没有,就只好把我自己的身体送给你啦。”
  “你的身体?”
  俊熙张望了一下周围,找到一根不该在那儿出现的树枝,然后开始在沙滩上画起来了,似乎是很大的一幅画,虽然恩熙也跟在他身旁看了半天,却始终猜不出来他画的是什么。
  “来,这是给你的礼物,满意吗?”
  俊熙拍了拍手,表示已经画好了,恩熙想要弄清楚俊熙画的到底是什么,努力地看了又看,但还是猜不出他画的是什么。
  “是你的脸呀。”
  “什么?怎么会是我的脸?别开玩笑了,重新画!”
  “没有开玩笑啊,你的脸确实是这样。”
  看着恩熙白了自己一眼的表情,俊熙笑着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个盒子。
  “好吧,如果不满意,那礼物就换一个给你NFDA2,来!”
  “讨厌!都准备好了嘛,这是什么?”
  恩熙转换了心情,打开俊熙送给她的礼物。
  打开盒子的那瞬间,恩熙的双眼又立刻被无法控制的泪水占据。
  盒子里是全家福陶瓷娃娃中代表俊熙的娃娃。
  由恩熙画上脸孔的俊熙娃娃。
  离开家时留下来的,
  妈妈、爸爸、哥哥的娃娃……
  俊熙赶忙拿起娃娃,模仿恩熙过去经常表演的娃娃剧说:
  “你自己很孤单吗?带我一起走吧。”
  曾经手拿着各个角色的娃娃,一会儿扮演爸爸角色,一会儿又换成妈妈角色或哥哥角色,表演着家庭和乐剧的就是恩熙。
  恩熙惟恐眼泪又会流下来,眨都不敢眨一下地看着俊熙。
  “你不是只拿自己的吗?也把我带走吧,让我和你在一起。”
  代表哥哥的陶瓷娃娃就这样悄悄地被自己握在手掌里。然后俊熙轻声地说:
  “想听哥哥的声音时,就摇一下哥哥娃娃……叫我的名字……”
  恩熙!听到姜惠的叫声,恩熙又从8年前的大海回到了现实中的垃圾场,眼角似乎有点湿漉漉的。
  手表好像已经被垃圾车清走了,恩熙只好先买了一只电子表,虽然知道这种客人戴的手表一定很贵,但也只好先这样了。
  泰锡正在饭店的西餐厅用餐,再次调整呼吸后的恩熙走到泰锡身旁,将电子表轻轻地放在餐桌上。
  “很抱歉,没有找到。请先戴上这只手表吧,免得不方便。”
  已有许多不良记录,又加上这一笔,想必他是不会轻易饶过自己的,于是恩熙头低低地再次深呼吸。
  “不知道那只手表要多少钱……”
  “大概三百?不!四百吗?”
  “嗯?三四百万吗?”
  恩熙几乎有要当场昏倒的感觉,如果是三四十万,还可以努力赚几个月来筹钱,但是这三四百万去哪里筹呢?恩熙觉得快要窒息了。
  “这要怎么办呢?咦!手表怎么会在这儿呢?”
  泰锡举起手腕看着手表,正是弄丢了的那只手表。
  “在啊,真的在啊!”
  看到失而复得的手表,恩熙高兴地喊了出来。但她立刻闭上了嘴,原来遗失手表是他故意说谎,他所说的话证实了这一切。
  “你送来的比萨很好吃!”
  这大概是针对辣椒酱比萨的报复吧!泰锡看着瞪大眼睛愣在那儿的恩熙,却若无其事地说:“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瞬间,恩熙举起桌上的水杯,往泰锡的脸上泼了过去。
  “只是开个玩笑?只是跟我开个玩笑?我还……”
  恩熙气得连嘴唇都不听使唤地抖动着。
  “我还真的去翻遍了整个垃圾场呢,逃班去翻垃圾堆,然后买了这只手表回来,也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啊?结果只是你开的玩笑而已?像你这种人……真是可恶!”
  突然发现自己激动的眼泪快要夺眶而出,恩熙赶紧调整了情绪,以很严肃的口吻再次开口说话,但是声音依然是抖动的。
  “先生,抱歉,失陪了。”
  回到服务员休息室之后,恩熙擦拭着眼泪换上便服。
  因为个人服务员必须住在员工宿舍,所以她打算回家打理一下。反正没有心情工作,干脆回去整理行李算了。
  这时个人服务员的主管文静刚好一脚跨进房间,不知道文静对自己为何有成见,总之她似乎不欢迎自己来到个人服务室。她一再强调与客人有特殊关系将被免职的规定,由此看来,她可能是误会自己,以为是自愿调来做泰锡的个人服务员。
  “上班时间你要去哪里啊?你已经搬到员工宿舍了吗?”
  “现在就是要回家准备搬家!”
  恩熙硬装出微笑回答她,然后就要走出房间。
  “你的行为要检点,别以为饭店工作是梦幻而华丽的。就因为有像你这样的人,其他认真工作的饭店员工也被骂呀。”
  正要出门的恩熙,转过身来正视着文静,眼泪又在不听使唤,但她终于强忍了下来,然后慢慢开口说:
  “请收回你说的话。”
  文静以岂有此理的表情看着恩熙。
  “请你收回你刚才所说的话!我不会做出任何应该被骂的不当行为。”
  “呦!你很厉害呀,而且很没礼貌,你说没做会被骂的事情吗?刚才还往客人身上泼水呢?是不是在公司里谈恋爱呀?”
  恩熙咬破了嘴唇。
  “自爱一点吧,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被我知道了,我会让你卷铺盖走路的,知道吗?真是糟糕啊,为了找个乘龙快婿,这也太难看了吧。”
  走出房间的文静最后丢下的一些话,让恩熙深深地受到伤害,恩熙再次调整情绪,虽然委屈,但必须忍耐,现在要找这样的工作也不是很容易的。
  “好啦,恩熙,别放在心上,事实不是这样就好啦。”
  恩熙对着镜子这样鼓励完自己,抬头勇敢地迈出房门。
  一个招牌名为“山丘上的大海”的咖啡馆,名副其实地座落在可以俯瞰整个大海的山丘上。如童话故事中的房子般,在深绿色的屋顶上有窗户,浅绿色的篱笆围绕着整个房子,
  以木材建盖而成的保有原木纯朴气氛的咖啡馆,墙壁漆上白色,整体看来是白色,宛如大海卷起的海浪泡沫。
  这个名叫“山丘上的大海”的咖啡馆虽挂着招牌,但是还没有正式营业。大学师兄治焕买下来当作工作室,后面则用来当作宿舍。
  因治焕一再炫耀此地的风景,所以俊熙心里大概有数,但实际上此地还真让人心动呢,尤其可以俯瞰大海这一点就足以令人无法抗拒。咖啡馆的气氛和内部装潢也很有格调,因为是坐北朝南的房子,又有充沛的阳光照进屋内。这座咖啡馆最大的魅力所在,乃是拥有汉城的
  咖啡馆无法比拟的大庭院,后院还有一棵大古树。
  由于伯母一再希望师兄搬回后面住,所以咖啡馆暂时是空着的,于是“山丘上的大海”就成了俊熙的画室和宿舍。因为曾经是师兄的工作室,所以地板上到处都有染料痕迹,俊熙连这些痕迹也喜欢。坐在适合放画架的位置上向外望出去,正好看到海天一色的风景。针对师兄提出在离故乡不远的此处定居下来的提议,俊熙欣然接受了,况且父母亲回国后也正打算要回故乡老房子住,所以这学期结束后,他正打算离开汉城,申请到故乡的大学教课。从这儿到故乡的车程大约1小时。
  宿舍中间是客厅和厨房,两边各一个房间,每个房间的光线是充足的,而且房间有童话故事般温暖的感觉。
  “怎样?喜欢吗?”
  俊熙用力点着头回答师兄:
  “非常喜欢。汉城的课在上礼拜就结束了,真想明天就搬过来,好吗?”
  “好啊!幼美答应了吗?对了,昨天的订婚举行得还好吗?没能去参加真是对不起啊,怎么没有和幼美一起来呢?”
  “又不是结婚典礼,无所谓啦。等搬家的时候幼美才要来,反正下礼拜我们全家就要搬回故乡……”
  幼美本想一起来,顺便去拜访泰锡。不过泰锡因母亲大寿要回汉城,况且俊熙认为幼美身子娇弱,等真正搬来时再来就可以了。泰锡是自己在美国一起学习美术的同学,也是最要好的朋友,因为幼美也是同学,所以三人都很熟悉。泰锡虽然是令人羡慕的大企业家老厶,但是背负着亲生母亲的秘密,饱受精神上的痛苦。听说不久前他才回国遵循父亲的指示,在此地的饭店接受经营管理的磨练,适应得似乎比想像中的好。泰锡的父亲相当疼爱泰锡,那也是让泰锡在同父异母的兄弟和母亲排挤下坚强生活的惟一力量来源。因此,泰锡曾说他必须听从对他疼爱有加的父亲,那就是只要放弃美术做其他任何事都可以的要求。泰锡终究是放弃美术回国了,虽然泰锡以放荡的生活方式来表达对于自己身世的不满,但熙知道他是个善良的家伙。两天前回故乡时,俊熙顺道来看过泰锡,告诉他自己订婚的消息,和他共度了一晚。
  “这附近有一个环境不逊于东南亚的小港口,去过那儿再回去吧,我帮你拍几个不错的景,会是你作品很好的素材喔。”
  俊熙跟着他来到了小港口,从小在故乡长大,却不知道附近有这样的地方。治焕正在到处
  取景拍着照片,俊熙以微妙的心情观察着周围环境,未曾来过的地方也不是故乡,却似乎有一股力量吸引着他。
  “我在这里拍一些照片,你就坐船到对岸去逛逛吧。”
  站在此处可以看到对岸热闹的村落,要到对岸的方法就是搭乘像筏一样的船,俊熙刚好赶上正要启程的船。
  像筏的船慢慢移动着,俊熙漫无目标地到处看,看到不远处载着对岸乘客的船,不,应该说看到那船上撑黄伞的一个女生。俊熙用相机拉镜头对焦般瞄准她,本来要移开视线却突然停住,再仔细看了一下那女生,虽然是被伞遮住的侧面,但那就是恩熙,不!她长得实在太像恩熙了。
  正想再看清楚一点时,那无情的船却快速擦身而过向反方向开去了。
  俊熙的心脏开始急促地跳动,真想仔细地看她。但是那艘船已经到了刚才自己上船的码头,而那女生正在下船,俊熙真想把船头折返回去,却没有办法。焦急的俊熙开始往治焕的方向叫喊着,然而治焕并没有反应,而那女生则渐渐从视线中消失了。
  赶紧坐上回程船来到码头的俊熙,来不及回答治焕的询问,急忙跑到那女生消失的方向,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很可能是恩熙,极有可能是恩熙!
  俊熙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想到她的身影可能会被治焕的相机不小心捕捉到。
  治焕好奇地问他发生什么事,然后冲进照片冲洗店把底片交给柜台。等待照片被洗出来的时间,简直是要人命地漫长。照片终于洗出来了,俊熙抖动着手翻过几张照片,仔细看着每张照片的所有内容,而在翻开手中的一张照片时,俊熙突然停住了呼吸,其余的照片则从他手中滑下,散落一地。撑着黄伞的脸孔,那正是恩熙。
  绝对不会错,是恩熙。
  俊熙的双眼已经因泪水而模糊了。
 
 
蓝色生死恋
 
铃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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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好像不太清楚吧……”
  “不过,你没找到你要找的人,所以就离开这里了吗?”

  “是啊!”
  电话的那头传来一声轻轻的长叹。
  “大概是我看错了吧。因为太想念,才会有错觉看到想再见到的人。”
  当泰锡拨电话叫她来大厅时,恩熙犹豫了一阵子。不只是因为想起中午在餐厅
  的事而踌躇,还有因为个人因素不想再碰到这个人的关系。再加上领班文静说过的话在恩熙的耳边回响,恩熙心里有着不要再有任何行为造成误会的念头。但是,客人的吩咐却是无法拒绝的事情。
  恩熙向着大厅走去,脚步是无限沉重的。
  今天好像发生了许多让身心无法平静下来的事情,恩熙在心里默数着一二三、一二三,是恩熙在筋疲力竭或是心情忧郁的时候独特的自我安慰方法。
  下午恩熙回家拿行李时,母亲就着所剩不多的泡菜喝着酒。恩熙知道喝酒已经是母亲惟一的生活乐趣,所以不会去阻止她,但却十分为母亲担心。对着要搬进宿舍而打点行李的恩熙,母亲又倒了一杯酒,直截了当地就问:
  “搬宿舍干嘛这么匆匆忙忙的?”
  “一个礼拜您可以来找我一次。”
  虽然只有泡菜配酒,恩熙还是夹了些泡菜给母亲。但是母亲却一动也不动恩熙给的泡菜,只是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金老板他……今天又……放了鱼就走了。”
  那一瞬间,恩熙的心不由地向下沉,她仿佛已经明白为何母亲会从白天就一直喝酒的原因了。金老板是一个有着几艘船的鳏夫,是一个对恩熙很好但别有用心的人。
  “那老头子对你的要求虽然是过分了点……但他也把你从警察局里保出来了好几次。
  我们家店铺也……哎呀,没什么。我一定是疯了。”
  母亲轻摇着头,用手支着额头,恩熙的心就像要被撕裂开来。看到母亲这样既痛苦又辛苦的模样,恩熙心里好难过。但话虽如此,要嫁给这个男人却是连想都没想过的事。
  “妈,真的很对不起,就请你让我在你身边多待一会儿吧。我们工作到明年的话,就可以把存款领出来……那样的话,我们的债可以还清,还可以搬家……妈,就让我在您身边再多待一会儿好吗?”
  听了恩熙的话,母亲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对不起啊!要是早知如此,我就把你送给别人养了。”
  “妈,您别这么说。”
  恩熙从背后抱住母亲,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之后恩熙进到房间,开始整理衣服和一些杂物,但却从心底不停地涌起阵阵的委屈。每当恩熙心底感到委屈时,她就会将书桌抽屉里的粉红色盒子拿出来,里头躺着俊熙和恩熙俩人的娃娃。恩熙将俊熙的娃娃拿了出来,用两手轻轻地抚摸着。
  “哥哥,哥哥,你没忘了我吧?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想着你吗?你听得见我和你说的话吗?
  你已经忘了我吗?……哥哥,我好想你。”
  她轻轻地晃动着娃娃,发出叮咚叮咚的声音,这是今天最悲伤的声音。
  “哥哥,你好吗?”哥哥的娃娃发出叮咚的声响,就像俊熙在说话一样。因此不管是觉得辛苦,或是悲伤的时候,只要把哥哥的娃娃拿出来对他讲讲话,她就好像又获得了力量一样,但是今天却无法奏效。哥哥,大概是因为我今天太悲伤的缘故吧!
  下楼来到大厅,右侧窗边站着正在等待的泰锡。恩熙慢慢地向他走近,呆呆地站在他身旁。
  “客人,请问有事吗?”
  “嗯!我说过我要回汉城的家吧,我现在就要走了。”
  恩熙一直注视着前方,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可以感到他说话的口气和之前已大不相同。但是她并不放在心上。
  “这是我朋友的手机,帮我充电。我朋友他会在我房里逗留几天。”
  泰锡把手机交给恩熙。
  “是的,我知道了。”
  严肃的回答之后,恩熙接下了手机。刹那间,泰锡突然把手腕伸到恩熙眼前。
  “怎样,我的手表还不错吧?”
  恩熙瞄了一眼,那是她买给他的电子表。
  “这是人家给我的,比我自己的手表还喜欢。所以我想换着戴戴这只,这只好像有停止开关?你看这个,还显示日期呢。你要不要看?还有灯哦!”
  泰锡像个孩子似地乱按手表,那样子实在滑稽,恩熙终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呵!你终于笑了……咳!咳!刚刚对不起啦!”
  泰锡一边难为情地搔着头,一边干咳了几声。
  这人难道也会有这样的一面,泰锡抬起头看着她。
  “下次见吧!”
  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泰锡转身走了。恩熙看着他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恩熙想不出他究竟有哪里可爱,便轻轻地摇了摇头。
  恩熙到柜台帮手机充电,为了插上充电器,于是就将手机翻开。这时手机灯一亮,出现了一个号码。
  “0215?和我电话最后的号码一样。”
  俊熙拖着疲累的身子进到泰锡房间,灯也不开就倒在沙发上。阳光透进阳台边的玻璃窗,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这阴暗的房。俊熙默默看着朦朦胧胧的房间轮廓,脑海中再次浮现恩熙掠过身旁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恩熙就在不远的地方,我的恩熙就在不远的地方……
  确定照片里的女孩是恩熙后,他更不能就那样地北上。俊熙急忙去找泰锡,幸好是在泰锡出发去汉城之前找到他。俊熙问他能否在别墅里待几天,泰锡低头思考,像是在回答很多天以前的问题般,突然问俊熙: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在这里待几天啊?昨天才订婚的家伙,现在居然一个人待在这儿?”
  俊熙说,他好像看到了以前要找的一个人,他认为要是她住在附近的话,或许还能见到面,所以打算花些时间找找看。他回答泰锡说,那人究竟是谁以后再告诉他。俊熙没想到,就连在说这些话的同时,他的心竟会如此地颤动着。他真的能够如愿再见到恩熙吗?
  “你最近心事很多喔?真是诡异!好啦,等我从汉城回来再见面吧。我大概会待个两三天,这段时间你要用什么就用什么,请自便。”
  泰锡一面说着一面把钥匙交给俊熙。俊熙来到在白天见到恩熙的码头,一直等到晚上才回来。俊熙从沙发上猛然起身,走到门厅去开灯。一开灯,他就看到了放在桌上的手机和垫在底下的一张纸。俊熙上一次来这里时把手机忘在泰锡的车上,刚才泰锡叫人把手机充好电,好让俊熙能带走。
  “手机已经帮您充好电了。听说您要在这里待上几天,但没看到您的行李,所以我把睡衣也整理好放在衣橱了。对了,您有几通留言喔。”纸条上娟秀的字写道。
  俊熙站了起来把衣橱的睡衣拿出来,一边听着留言。
  “俊熙,是我。为什么不和我联络呢?手机一整天都不通,请和我联络。”
  “俊熙,你明天又不能北上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收到你的留言了。爸爸说要找个人,你要找谁呢?我很纳闷。打个电话给我,好吗?”是幼美。
  听完了留言,俊熙拿起话筒又将它放了回去。然后又继续看纸条。
  “要是有什么要吩咐的,我的呼叫号码是0215。”
  “和我的手机号码一样呢!”俊熙心里想着。
  俊熙起身走向床边,但他似乎睡不着觉。明天还要再去码头看一看,要是恩熙再不出现该怎么办呢?
  俊熙将额头靠在玻璃窗上。
  恩熙,我好想你。你在哪儿呢?
  俊熙依然从早上开始就在码头附近徘徊,但是完全没有恩熙的踪影。已经第二天了,时间越是流逝,俊熙就越焦虑,仿佛恩熙已经走远了。
  虽然曾去户政事务所问过,但是却找不到恩熙的名字。他心想,不知联络在美国的母亲是不是对的?母亲在美国因为太想念恩熙而病发,但为了知道恩熙哥哥的名字,俊熙不得不询问母亲,然而如此一来,母亲就知道他找不到恩熙的踪迹了。他感到后悔不已。俊熙又一次错过了希望,并且同时为母亲的病担忧,烦心忡忡。
  心头烦闷又焦虑难过的俊熙在码头前坐下来的同时,手机响了。
  “喂,您好。请问有何吩咐?”
  听到电话那端声音的瞬间,俊熙的身体仿佛陷入被一股奇怪的空气紧紧包围的感觉。
  “啊!对……喂?”
  刚才在泰锡房间呼叫了负责泰锡房间的人,手机的电池已经充满电,但是却不知怎么的就是想打电话呼叫她。是因为末尾号码一样的缘故吗?
  “喂!请问是VIP房的客人吗?您呼叫了我吧?”
  “是啊,可是……”
  俊熙一边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却仍无法理解,为何会有被包围住的奇怪感觉?mm
  “……对了,手机可以再帮我充一次电吗?”
  “当然,您只要拿到柜台就可以了。”
  “好。”
  要吩咐的已经吩咐了,但是却无法挂下电话,电话的那头也没有挂下。
  “那个……”
  两人同时说出“那个……”这句话。
  “您为什么来到这里呢?啊……不好意思!”
  听到这句话后,可以感觉到电话那端的声音变得有些慌张。
  “我……只是想找个人。”
  “找到了吗?”
  “还在找。”
  不知不觉地就自然说出来,此时通知电池已经用完的信号发出哗哗的声音。
  “啊!要充电了。您要不要现在到大厅的柜台?我会在那儿等您。”
  电话里头的声音,以较快的节奏说着。
  “好。我现在就去,马上去。”
  俊熙很快地说着,觉得好像应该马上出发。理由是什么,虽然自己也不知道,
  但却好像要快点去才行似的。俊熙跑向正准备离开码头的船。
  下了船搭上计程车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是幼美的母亲。她说幼美又昏倒了,现在人在医院里,俊熙不得不更改目的地。
  “司机先生,不好意思,我不去旅馆了,请载我到机场。”
  恩熙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问一个连看都没看过的人那种私人的问题,而且还傻傻地等那个人出现。虽然如此,恩熙一个晚上仍在旅馆大门每每被推开的时候,等着他进来,后来她
  甚至于还走到外面等他,但是看来他是不会出现了。
  结果都已经入夜了,那人还是没出现。
  恩熙决定停止追问无法说服自己的那颗心。
  虽然如此,她还是带着碰运气的心情到泰锡的房间去看看。
  按了房间的门铃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本想转身掉头就走,却又回身来,用备用钥匙开了门进到里面。
  “客人,您在吗?”
  明明知道没有人在房里,恩熙还是又问了一次。她开了灯,只见沙发上放着一件黑色的上衣。恩熙转头向厨房看,竟看到泰锡独自一人在那儿喝酒。恩熙的心惊讶得扑通扑通跳着,她故作从容地说: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已经回来了。”
  正要转过身的恩熙被泰锡给叫住了。
  “你不要出去。”
  泰锡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走向恩熙。
  “你来得正好,我正在想要不要叫个人来呢?”
  感到奇怪的恩熙用更加冰冷的声音说:
  “那您……有什么事吗?”
  “哎呀,你别这么冷冰冰的嘛。”
  恩熙虽然害怕喝醉酒的泰锡,但她更努力地假装镇静,默默地站着。
  泰锡慢慢地向恩熙走近,忽然他将脸贴近恩熙的脸。
  “你呀,真是美。真神奇,难道是我眼睛有什么不对的吗?呵呵……”
  “你……干什么?”
  恩熙不得已,一边往后退,一边问着泰锡,可以感到恩熙的声音在微微地发抖。
  “问我干什么?哈哈,你是问我干嘛喝酒啊?嗯……问我干嘛喝酒的话……嗯……这个嘛……”
  泰锡紧紧地皱着眉头,就像是要爆发了一样。恩熙心想,她不能再待在这儿,于是她马上说:
  “如果是你的私事就别说了。就这样,我先走了。”
  就在恩熙与泰锡擦身经过的那一刹那,泰锡大吼地说:
  “结婚快乐!”
  恩熙不自觉地转过来看着泰锡,泰锡的脸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进退两难的恩熙,决定就站在刚才站的地方。
  “听说我在日本的妈又要结婚了?这次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了呢?哈!和我爸结婚算是第五次了吧?”
  “你不是说要在令堂生日的那天走吗?”
  “啊,是吗?”
  泰锡又向恩锡走近了一点。
  “我有两个妈妈,一个是抛弃我的亲生母亲,一个是我那些不把我当人看的哥哥们的亲妈。”
  那一刻,恩熙望着泰锡的脸庞,第一次有着泰锡已经不行了的感觉。
  原来如此啊!对他而言,对这样的人而言,竟然也有悲伤的时刻。
  “为什么我会对你喃喃自语地说这些话呢?……嗯……你是谁?嗯……你又是谁?”
  泰锡的表情突然变了,诡异的笑容就像是脸上的油光一样滑腻,恩熙可以感到自己刚才对他的怜悯,已经在瞬间瓦解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为什么那样了。”
  泰锡脸上带着更加不怀好意的表情走向恩熙,恩熙感觉到危险而向后退了退。
  “因为我喜欢你,我把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你不就可以抓住我的弱点了吗?”
  “对不起,我先走了。”
  恩熙低着头快速地踩着步伐离去,突然泰锡一把抓住恩熙的手臂,把她拉了过来。
  “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你……你干什么……?”
  “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我会对你好,我会努力,我所有的一切都会给你!”
  泰锡的表情变得坚决。
  “对不起。”
  恩熙甩开了泰锡的手准备要出去。
  “别走,恩熙!”
  泰锡奋力地把恩熙拉往墙边,让她背贴着墙壁。他扑向恩熙想要亲吻她,恩熙用尽力气地想要挣脱泰锡,但她衣服也因此而被撕扯破了。一番折腾,趁着泰锡渐渐放松力气时,恩熙从房里逃了出来。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恩熙在走廊上揪着被撕破的衣襟一边哭一边跑着,正当她跑到走廊转角时,领班和几名职员正迎面而来。恩熙吃了一惊,吓得在那里站得笔直。领班带着气得半死的表情看着她,而她身后的职员们则开始窃窃私语,恩熙急忙转身跑开。
  即使是在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环境下生活,恩熙仍然很努力地不去怨恨任何人,仍然对世界抱持着希望。被债主追赶,过着最苦的贫穷生活,自己亲哥哥不懂事,整日惹是生非,还有就算是遭受毒打,恩熙也会强忍住,不让自己心中的帐幕垂下,她总是打开心中的那扇窗,接受阳光,呼吸着夹带花香的空气。她相信未来自己一定可以开心地笑着,所以她说自己不要忘记该如何去微笑。但是,每当她因为某些事情,因为某些人,像是被打断了膝盖一样地陷入绝望的谷底时,恩熙只想用尽全身力气远远地逃开。
  走到外头,天空正下着非常细微的毛毛雨。恩熙穿着被撕破的衣服,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她连要去哪儿也不知道。如今她已无法在这儿工作了,虽然只是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
  但她现在却已经失去工作。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忍不住地流下来。
  此时,她的呼叫器响了。看看号码,原来是那个说是泰锡朋友的人。突然地,她从心底涌起一阵委屈。
  走近公用电话亭,恩熙犹豫了好几次才决定拨电话。
  “喂?”
  是刚刚那个人的声音。就在听了那人声音的瞬间,恩熙心底又涌起了一阵悸动。
  为什么会这样呢?
  恩熙像是叮嘱般地问自己,然后她努力地镇静下来说:
  “喂!麻烦请接打呼叫器的客人。”
  虽然明明知道就是那人接的,但恩熙还是这样说。
  “啊……是我打的。我是韩泰锡的朋友。”
  “喔……刚刚有人呼叫我吗?”
  “刚刚真是不好意思,你一定等很久吧?对不起。我因为突然有急事,现在人在汉城,
  我的朋友突然说她不舒服,所以我就没能回旅馆。”
  “原来是这样,这是常有的事,您不用放在心上。”
  那个人为他没能来的事而道歉,令恩熙心头感到温暖。
  恩熙将额头靠在电话亭上。她开始想哭,不知是不是因为雨开始变大,电话里开始有雨水渗入的声音。
  “其实我知道是谁call我,可是因为我有点累了,所以我假装不知道是谁call我。我刚刚等你很久,猜想你是不是在房里,所以不久前才到你房里去看看你在不在?”
  泰锡可怕又不怀好意的脸孔再度浮现在恩熙的脑海里,恩熙的泪水又开始流下来。
  “我记得客人你的手机号码,因为你的末几位号码和我的呼叫号码一样,所以我就记下
  来了。是0215吧?”
  “那是生日……”
  “那……也是某个人的生日……”
  “……对不起,让你等那么久。”
  为何心中会对这个人的声音感到这么温暖呢?好像是从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的朋友声音一般,恩熙不被那人察觉地轻叹了一口气。
  “没有啦!反正幸好不是发生事故什么的。”
  恩熙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降低了声音。
  “你……发生了什么事吗?听你的声音……”
  听了他的话,恩熙倒抽了一口气。
  “没什么,大概是因为下雨吧。”
  仿佛那人正在看着自己一般,恩熙环视周围。她努力地提起精神说:
  “电话好像不太清楚吧?不过,你没找到要找的人,所以就离开这里了吗?”
  “是啊!”
  电话的那头传来一声轻轻的长叹。
  “大概是我看错了吧,因为太想念,才会有错觉看到想再见到的人。”
  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恩熙的心倏地向下坠落,哥哥的脸再度浮现在脑海中。
  想念的人……
  “原来是这样,是你很想念的人。那么……”
  再继续讲下去,好像就要失礼了,所以恩熙打算挂电话。此时对方急忙地想抓住恩熙般说:
  “那个……”
  “什么?”
  “不过那是谁的生日呢?”
  “什么?”
  “你的呼叫号码……”
  “这……”
  恩熙的眼中再度涌出了泪水,她已经克制不住了。
  “那是我哥哥的生日,那你的号码是谁的生日呢?”
  “是我的生日。”
  好一阵子恩熙沉默不语。啊!真的忍不住了,和哥哥同一天生日的人。在那一瞬间,电话里头仿佛传来了叮咚的声音,叮咚……叮咚……哥哥的娃娃发出的铃铛声,好像是他在说:恩熙,你好吗?
  “这样吗……那么下次再请您多多指教。”
  挂下话筒后的好一阵子,恩熙还是呆呆地站在电话亭里头。雨渐渐地又变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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